比刚来的那个时候成熟了一点吗?陆严河不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去总结自己收获了多少、又成长了多少的人。
对过去这两年的总结,他也只能说,他已经很尽力了。
别人都说他是一个天才——当然,只是说他在演戏上的天赋。但陆严河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一个天才,他一直在用笨办法去学习、表演以及其他的工作。这种笨办法,让他一直对自己有一种“很费劲”的笨拙感,不会有做一件事感到轻而易举的潇洒。
准备生日派对这件事,才让他被不断的提醒——你要二十岁了。
陆严河也不禁在想,如果自己是四十岁、五十岁再穿越过来,可能就是另一个感受了吧?
对他来说,除了高三那一年,之后的每一年都是崭新的,同样是未知,同样需要自己去经历和体验。
他没有浪的底气,也没有快意人生的资本。
有时候想想,这穿越也太不是时候了。
但再一想,穿越什么时候是好时候呢?除了死之前,可能都不算吧。死之前穿越,等于可以多活一世,那也挺好,等于延长了一世寿命。
陆严河就自己这么瞎七瞎八地想着。
他都没有意识到,直播间里,有人在弹幕间对他冷嘲热讽,说:原来所谓的一天能看七八个小时书,就是这么发呆地看过去的吗?
当然,这个人的发言很快就被人给喷回去了。
——有本事你去坐在书桌前发七八个小时呆,你能坚持下去,我也服你。
陆严河发呆发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回过神来,转了转脖子,继续看书,做笔记。
大二的课已经选出来了,因为下个学期要拍《暮春》,这个学期又暂时没有别的拍摄计划了,他就给自己选了很多课。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要看的书更多了。
但是,陆严河觉得这样挺好,能尽快把学分给修够,后面几个学期压力就会小很多。
大概是晚上七点多,李治百才回来。
“老陆,走!”
他把行李箱往门边一放,在外面吆喝了一声。
因为自己一个人,陆严河就没有关直播间麦克风的声音,结果李治百这一声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陆严河回了一句“好”,便对直播间的人说:“我跟李治百出去吃饭了,下播,拜拜。”
他也没看大家的反应,直接关了直播间。
直播这么久,陆严河已经跟大家培养了很多的默契,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他一说要下播,大家也就散了。
-
李治百刚从剧组回来。
他们俩下午就约好了,晚上一块儿去吃晚饭。
所以,陆严河就一直在等他。
“你戏拍得怎么样了?”陆严河问。
“还不就是那样,反正就是个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不是挺厉害的一个导演吗?”陆严河说。
“导演还行,那剧组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地,每天都是各种麻烦,你想都想象不到,我都不知道我们剧组的统筹是怎么活下来的。”李治百说,“你可能都难以想象,我们第二天的戏永远都要前一天晚上才能出来拍摄安排,因为不到前一天晚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哪些演员在剧组。”
陆严河惊讶地问:“啊?”
李治百:“仙侠大剧,又要搞全明星阵容,经常是这个不在,那个请假了,请假了还好说,还有几个人,离开都不请假,说走就走了,连统筹不知道人走了,等排了他的戏才发现,人不在剧组。”
陆严河这才明白,为什么李治百会用草台班子四个字来形容这个剧组。
“那这是有点夸张啊。”陆严河说。
李治百:“何止是有点夸张啊,我每天都待在剧组这事让统筹都快感动哭了,要是我也这么搞,剧组恐怕会直接开天窗。”
陆严河问:“那你们这部戏拍得岂不是很不顺利?”
“也还行吧,感觉大家都已经习惯这种风格了,我看除了统筹,其他人反应都不大,导演也习以为常的样子,其他演员也习以为常的样子。”李治百说,“那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也就跟着没有意见了,换我平时的脾气,早骂人了,现在我懒得骂,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恶人,反正延期拍摄了,要多花钱的是现在不作声的制片方。”
陆严河点头:“那你确实是不要发脾气啊,虽然你是男主角,可戏里那么多演员,既然这种做法都蔚然成风了,你反而是那个异类,你一发脾气,别人抱团针对你。”
“可不就是这样,所以我一个字不说。”李治百说到这儿,一笑,“说起来,就因为这样,我在剧组还读了两本书,你之前不是说年金写的《八难》和《观音像》都很好看吗?我把这两本书读完了,说着也奇怪,你让我在酒店休息的时候看书,我是一点看不进去,但是要我在片场,那真是完全没有一点障碍,在片场让我打游戏呢,我也没有那个状态,看书反而贼有劲儿,啧啧,要是早知道我是这种情况,当初高三的时候我就应该搬张课桌到片场去。”
陆严河笑了起来,“有点夸张了啊。”
夜色茫茫。
九月的玉明,燥热之意已经消减。
夜幕一落,日暑渐退,到了这个时候,风都显得和煦,带着几分清凉。
李治百双手抱到脑袋后面,转头看了陆严河一眼,问:“你呢?”
“嗯?”
“后面有什么拍摄计划?”
“暂时没有了,本来要拍一个电影《宁小姐》的,就是要去客串的那个,贺函导演,不过他想要的女主演不肯演,就搁置了,他都开始写别的剧本了。”陆严河说,“再下一部戏的话,就是改编自我同学苗月小说的那个文艺电影,《暮春》,那要到明年春天了。”
李治百噢了一声,“那你可以安心上学了。”
他很懂陆严河。
陆严河也笑了。
“也不一样,梓妍姐挺想让我到各个剧组去客串一些角色,积累经验的。”他说。
李治百啧了一声,“经纪人不同,想法和做法都不一样。”
“啊?”
“周平安就一点都不乐意让我去客串,更别说演配角了。”李治百说,“你可能都不知道,哦,不对,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就是那种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你知道他怎么做吗?他跟外面的剧组说,让我去客串可以,但是客串一天一百万,客串两天两百万。”
陆严河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治百。
“嗯,你没有听错,这就是他做出来的事情。”李治百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陆严河:“我以为周平安至少在你们的事情还是比较……正常的。”
“他正常,他就是压根不想让我去客串,说那些来找我客串的,都是为了蹭我的名气。”李治百说,“当然,他可能也没有说错,十个里面九个是为了蹭我的名气和人气,但是他这种拒绝法吧,传出去就很难听了。”
“那当然啊,好像你唯利是图一样。”
李治百点头:“可不就是这样。”
陆严河问:“那你怎么做的?”
“什么我怎么做的?”
“难道他这么做了以后,你没有任何反应?我不信。”陆严河对李治百太了解,就他那个脾气,不可能就这么听从周平安的安排。
李治百嘿嘿一笑,说:“我也没有干别的,就是直接跑到隔壁剧组去客串了一个镜头,客串完了以后告诉他,我自己拍完了,一分钱没收。”
“啊?”
“他脸都气绿了。”
“你这——”
“反正他也不可能拿我怎么样。”李治百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仔细想想,也确实。
李治百怎么都不会因此而受什么影响的。
反正李治百犯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陆严河不禁感慨:有个经常犯浑的人设,真是好啊。
-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晚上有一场大夜戏的话,颜良今天晚上就走了。
认识陆严河这么久,颜良还是头一次参加陆严河的生日派对。
当然,这也是陆严河第一次办生日派对。
也是很巧,明天正好没有颜良的戏。
他演的是一个配角,所以,安排并没有那么满。本来颜良还打算去跟剧组说一声,如果明天有他的戏的话,看能不能调整一下。
因为是配角,拍摄反而比较容易做调整。
等导演终于喊咔了以后,颜良就准备回去了。
他先去了个洗手间。
刚一上完,就听到外面响起两个女孩的声音。
他一听就认了出来,是同剧组的两个女演员,李梓琪和刘筠。
颜良在剧组拍戏的时候,跟大家的关系都还挺不错的。
颜良脸上都已经扬起了笑容,准备出去跟她们打招呼了。
忽然,李梓琪就提到了他:“颜良他走了?”
“走了。”刘筠说,“他不是赶着回头参加陆严河的生日派对吗?”
“啧啧,明天才举办派对,今天就这么着急地赶回去干什么?”
“那陆严河现在什么地位,他什么地位。”李梓琪轻笑了一声。
颜良的腿抬起来又放下,脸上笑容也收了起来。
刘筠说:“他们那个组合出来的,李治百跟陆严河现在都大红大紫了,就他颜良一个人还这么不温不火的,还在我们这里演配角,唉,也不知道他心里面多难堪。”
“是啊,平时每天都一脸亲和的笑容,使劲儿跟每个人搞好关系,我真的受不了这种跟人都交好的行为,尤其是这种谁都不得罪的性格,唉哟,我最烦这种人了。”
“唉,他不这么做能行吗?又不像他那两个队友那么红。”
“就他这种老好人的性格,怎么红啊。”
“老好人?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装的呢。无非是因为他现在只有做老好人的资本。”
……
两个女演员洗了手,说说笑笑地走了。
等她们走了好一会儿,颜良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走到水龙头前面,打开水,洗了洗手,水声在他耳边哗哗地响着。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面的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他看着自己都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刚才那两个人所说的话,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戳在了他的心上。
平时跟她们关系明明还可以,在片场的时候也可以有说有笑,怎么一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看他的?
她们两个人是这样,其他人呢?
原来他的行为在她们眼中是这么可笑和可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