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走红 第1165节

  “演唱会?”

  “你不是之前想要做演唱会吗?”陈梓妍对陆严河笑了笑,“巡回演唱会可能做不了,但可以做单场的演唱会,怎么样?”

  陆严河心想,他当时想要做演唱会,是打算在演唱会上跟陈思琦求婚来着。

  其实,也差不多了。

  可以了。

  那就策划起来吧。

  陆严河笑着点头,“好,那就暂定明年做一场演唱会。”

  这个时候,周若从他们前面走了过去。

  陈梓妍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地说:“这个女孩——”

  陆严河转头看着陈梓妍。

  “怎么了?她在电影里演我妹妹,叫周若。”

  “我知道,我认识她。”陈梓妍说,“她很美,很有辨识度,非常有电影感的一张脸,之前我想过要签她,但是她拒绝了。”

  陆严河有些惊讶。

  还有人拒绝陈梓妍。

  “她长得是真好看。”陈梓妍再次说。

  在演艺圈里,从来不缺美女。

  能够让见人无数的陈梓妍短时间内重复夸好看的,却屈指可数。

  “我觉得她的气质跟于孟令很像。”陆严河说。

  “可是于孟令是那种女词人的清冷婉约感。”陈梓妍说,“周若身上更有一种山鬼的飘逸和幽静气质。”

  陆严河闻言,点点头。

  “她这个气质,独一无二,尤其是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一定是大导演们最心动的。”陈梓妍说,“这几年,她也演了很多电影,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女性形象,还真没有见过她演那种很现代化的女性角色。”

  在《定风一号》里,周若饰演的妹妹,也是一个进步女学生的形象,是一朵白色兰花般干净和纯洁的女生,她被迫害而无辜惨死的结局,也是陆严河在电影中受刺激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陆严河说:“但是,我听说她并没有把演员当成一份全职职业在做,她似乎都没有签经纪公司。”

  “是的。”陈梓妍点头,“她基本上只跟几家固定的电影公司合作,她的一个同学帮她兼任着经纪人的工作,除了在电影里,基本上是不能在其他场合看到她的,她可能知名度和人气没法儿跟当红的明星比,但是她有一批很喜欢她这个调性的粉丝的,在她的粉丝小圈子里,没有人可以跟她相比。”

  陆严河笑着说:“我感觉,你现在还是很想要签她。”

  “是的,你没有说错。”陈梓妍点头,“我看到她就跟看到一块稀世宝玉一样。”

  陆严河问:“梓妍姐,那你要不再去问问?”

  “算了,我想问也没用,她根本不需要经纪公司,她跟演艺圈的交集,还真的就是演戏而已。”陈梓妍说,“她甚至都不算艺人。”

  陆严河明白陈梓妍的意思。

  “而且,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再去签她了,如果不是我来亲自负责她的工作,其他人来做,我觉得也无法明白要怎么样去发挥出她身上这最珍贵的地方。”

  陆严河听到陈梓妍对周若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一时间,他心里面竟然有点吃醋的感觉。

  -

  在《定风一号》,演员几乎全是演技派,没有一个不会演戏的。

  但是,刘毕戈仍然常常不满意。

  他不满意的,恰恰也就是大家都太会演了。

  他常常叫停,把演员们拉到监视器后面,让他们回看拍摄的片段,然后说:“演得太好了,但好得太四平八稳了,就是那种下一个地方该吼出来、下一秒,果然吼出来了,它很符合我们对这一幕的预期,但我不想要这种百分之百符合的东西。”

  演员们对刘毕戈说的话感到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刘毕戈又很难跟他们讲清楚,只能够一遍遍地重拍,然后阴差阳错的,有某几秒拍出了他满意的,赶紧把演员又叫过去,告诉他们,他要这样的。

  其实说白了,就是他要百分之九十的、四平八稳的好,也要百分之十的、不那么符合表演审美体系的东西。

  不是说——克制永远是高级。

  在汪洋大海上突然掀起一阵失控的风暴,是比高级更广阔的一种震撼体验。

  刘毕戈要那种一瞬间的、拳头一样砸到岩浆里一般火花四射而甚至忘记痛苦的东西。

  陆严河心想,比如《霸王别姬》里蒋雯丽跪下之后斜起眉梢之后的那一挑眼,比如《建国大业》里张国立听到票数结果那一瞬的眼神,比如《一代宗师》里章子怡说出“叶先生,我心里有过你”后的那一抬眼、一滴泪。

  那都是完全在成熟表演体系里、但又不能被所谓的表演体系给精确描述的表演。

  表演体系,是规范,是模式,是审美标准。标准之外,才是是无法复制的艺术。

  刘毕戈的要求太高了。

  每个演员都被他折腾得要死要活。

  包括温生明。

  温生明一个抬头看向陆严河的动作,刘毕戈硬是从阳光明媚的下午,拍到了暮色四合的黄昏,最后,刘毕戈说:“温老师,我没有拍到我想要的那个瞬间,明天还要继续拍这个镜头。”

  温生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现场。

  大家都以为他生气了,毕竟是这样大牌、这样一个地位的演员。

  但是,第二天,温生明又一声不吭地来了。

  对于刘毕戈那近乎变态的、对镜头的要求,陆严河早就充分体会。

  他知道,他作为演员,也许已经给出了百分之百的东西,但偏偏不符合刘毕戈脑海中的那个样子。

  那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一遍遍地给,一遍遍地去够那个不知道边在哪的灵魂深处。

  常常演到收工时,人完全虚脱,精神倦怠。

  -

  夏天逐渐炎热了起来。

  但是,在片场是不允许开空调的。

  刘毕戈要求现场对应那个时代的军统情报站,做了一比一的复制。

  人在不同的环境下面是什么状态,这是生理反应。

  在情报站里的戏,对陆严河来说是最难演的。

  因为是一层面具之上,还有另一层面具,一层表演之下,还有另一层表演。

  那个分寸之拿捏,并不在陆严河的舒适区内。

  陆严河敲门进温生明的办公室,此时,他已经接了监视任务,要以工作名义,去接触他、熟悉他。

  这么一个动作,敲了一个小时,陆严河都没有进得去这个门。

  因为刘毕戈觉得陆严河敲门敲得不对。

  “你是一个无名小卒,突然敲门去见副站长。”

  “你心里揣着心事,你惶惑不安,又被逼着,不得不做。”

  “你没有那么好的演技,你浑身都不对劲,但你还要让自己不露出马脚。”

  “你没有犹豫吗?没有退缩吗?没有被站长逼着的不得已又不得不吗?”

  “你能表现出来吗?”

  刘毕戈一句句地问陆严河。

  陆严河本来就有点耐不住,现在更是恨不得拿针把刘毕戈的嘴巴缝起来。

  “你让我静一静。”

  “你静一静有什么用?”刘毕戈不依不饶,跟在陆严河身边,“他有时间静一静啊?他有一个地方去整理思绪吗?整理思绪有用吗?这是可以设计出来的吗?”

  “你能不能闭嘴!”陆严河烦躁地骂刘毕戈。

  周围的人都懵了,惊讶地看着他们。

  刘毕戈:“你以为他想听这么多人说话啊?他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他有这样的地方吗?这里是龙潭虎穴,他是要去监视副站长,万一被副站长的人知道了,甚至直接被副站长知道了,他能有好下场吗?”

  “你去死吧!”陆严河受不了刘毕戈这唐僧一样的刺激法——

  尽管他知道刘毕戈是在帮他找状态,他仍然受不了。

  “别烦我了!”

  刘毕戈猛地推了陆严河一把。

  “我帮你找状态呢,要不是你演得真烂,谁愿意陪你这么耗啊?”

  陆严河一个踉跄。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满脸不知所措地看过来。

  陆严河那一刻的自尊心,如烟尘四起,呛他眼睛。

  刘毕戈看到他,忽然大吼一声:“各部门准备,十秒之后开拍!”

  一群待命的人正以为要出事了呢,突然接到指令,手忙脚乱地就位。

  陆严河低着头走到走廊尽头,自己的出发点头。

  随着一声开始,陆严河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又有些急促地走过来,他的眼神有些许失焦,看着那扇门,又像是没看到。

  他还是平时那个稍微有些拙朴守正的样子,可眼神像一头在忍受炎热的狼狗,是藏着劲儿的。

  然后,慢慢,那点劲儿一点一点地消磨。

  镜头完全是跟着他走,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一气呵成。

  走到门口,抬手的同时、像是一下呼吸不过来似的猛地半吸了一口气,屏住,屈指落下。

  咚。

  咚咚。

  他收起手,上半身微微侧倾,眼神再次失焦。

  这一次是因为他的感官全部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走廊尽头的光在他眼眸上凝成一抹灰了的光斑。

  “进来。”

  陆严河直起身,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但是他却在动作过程中,给了人一种一瞬的停滞感,是犹豫和退缩了吗?

  门开了。

  他没有思考的时间。

  站长的秘书就站在他走过来的地方,看着他进了副站长的房间。

  -

  “好,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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