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母女两人解释:“首付百分之十,三十年分期,月息一毫子,每一万块月供一百三十块。”
听说这笔钱是借贷来的,向来传统的赵美珍又紧张起来,絮叨着不如买间小房子先凑合着住,怎么也比公屋强。
以前吃过这种亏的翟远当然不接受,牢记买大不买小,买高不买低的十字真言。
赵美珍还想再劝,女销售这时又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
她怕给儿子丢脸,把话又咽了回去。
“先生,那我们现在出发?”
晃了下手里的钥匙,女销售征求翟远的意见。
“好啊。”
翟远应了一声,正要出门时,大哥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跟女销售点下头示意,翟远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听了没几句,他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旁边的女销售观察着翟远的表情,见状心中一沉。
她见多了购房时突然间反悔的客人,借接电话脱身是惯用手段。
不多时,翟远折返回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紧要事处理,暂时看不了房子。”
女销售一听这话,心中最后那点希冀火苗顿时熄灭。
她仍维持着礼貌笑容:“不紧要,房子随时都可以看。先生,不如留个电话,这套房子我先帮你预定,省的被其他人抢走。”
翟远摆摆手,转而望向赵美珍和翟耀。
“录像厅那边出了点小事,我现在要立刻赶过去,阿妈你带着瑶瑶先过去看房子,不用担心花钱,如果合心意就买下来,一千二百呎足够我们一家三口住,也不用讲留在公屋这种话。”
他嘴上不停,将全部事情交代清楚。
同时从怀里掏出支票簿,开出张十万块的首付本票交给赵美珍。
赵美珍接过支票,看着上面几个零,一阵眼晕。
忙不迭将支票贴身保管。
“小姐,麻烦你带我家人先去看房,她们又不懂的地方辛苦多解释一下。”
又跟女销售交代两句,顾不上看对方脸上笑颜如花,翟远匆匆走出置业大楼。
一出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耳边又回响起陈家乐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阿远,大件事,我们的录像厅被人搞,场子坐满烂仔,又不买票又不肯走,拿着家伙晃来晃去,客人全都被吓跑。”
还是来了,这个年代最恶心人的一群玩意儿,古惑仔。
……
翟远赶回秀茂坪屋邨的时候,不时有观众骂骂咧咧跟他擦身而过。
“一班烂滩,搞得我连电影都没得看,还以为今天能见到那位督察夫人出场。”
这些全是肯花钱买票的财神,落在翟远眼里,像是一张张港币从眼前飞过。
册那!
翟远加快脚步,来到第一间录像厅。
刚到楼下,陈家乐就风风火火迎了上来。
“阿远,这里!”
他冲翟远打声招呼,凑近又把情况介绍一遍。
也就是早上跟翟远通完电话没多久,录像厅刚一开门,外面突然就涌进来一群烂仔。
陈家乐本以为今天生意还不错,结果这群人进门之后,没一个人肯买票,也不肯走,就坐在座位上嘻嘻哈哈。
有新观众进场,他们也不吵不闹,而是齐刷刷望着对方,眼神带着威胁。
眼神攻势不起作用,就会又拿着可乐樽、水果刀故意晃来晃去,总之一定要逼走新客人。
“现在六间场子都是相同的情况,怎么做?”陈家乐最后问了句。
翟远抓了抓头发,问:“报警没有?”
陈家乐无奈道:“差佬已经来过了,但是这群人没有出格的举动,没办法抓人。”
“他是什么情况?”
翟远正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时,瞥见一旁坐在楼梯口的梁志超。
梁志超双手环膝,头埋进裤裆里,要不是穿的衣服眼熟,翟远差点没认出来。
陈家乐耸了下肩,示意让翟远自己过去看。
翟远走到梁志超身旁,没好气问:“喂,做咩,不出声扮鸵鸟啊?”
梁志超仍埋着头,脑袋拱了几下,算是摇头表示没事,却一言不发。
但是微微能听到抽泣的声音。
“顶你!”
翟远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抽泣声愈发明显。
他用手肘捅了捅对方:“究竟发生咩事啊?录像厅被人搞,你怎么没去帮手?”
梁志超闻言,终于肯抬起头来,泪眼婆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帮手?”
他两只眼好像熊猫一样乌黑淤青,声音带着哭腔:“我话我是你头马,让他们即刻滚蛋,结果左眼就捱了一拳。”
虽然很惨,但模样实在滑稽。
翟远正犹豫这种场合该不该笑的时候,陈家乐先吭哧笑了出声。
“右眼呢?”他用力抿紧嘴唇问。
“那我被人打,当然要还手。”
梁志超鼻涕眼泪齐流,委屈巴巴道:“所以去屎坑兜了一袋大便,淋在打我那个扑街头上,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喽。”
翟远听完,终于没忍住笑出声,这种事听起来的确是梁志超的作风。
“那人家是手下留情了。”
翟远调侃一句,心想这要是谁给我来这么一下,我能拿刀追出他二里地。
调侃过后,还是要解决眼下的问题。
翟远站起身来,收敛笑容,掏出大哥电话拨通金茂坪戏院的号码。
“喂,钱经理,我是翟远。方不方便讲两句,我在秀茂坪屋邨等你。”
第67章 江湖上谁最能打?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沈威是律师,最适合处理规则以内的事。
钱茂升是戏院经理,更擅长处理这种规则外的事。
毕竟身经百战、见得多了,香江哪家戏院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电话挂断过了半个小时,钱茂升匆匆赶来屋邨。
“怎么样,钱经理。什么时候过来帮我手?”
翟远笑着跟他打声招呼。
“翟老板又讲笑,你现在身边个个人才,哪需要我这种过气老嘢。”
简单寒暄两句,翟远把目前遇到的状况跟他说了一遍。
“简单,收陀地嘛!给点钱打发走就好。”
钱茂升一副屁大点事儿的表情,拍胸脯就打算上去解决问题。
“没那么容易,钱经理。”
陈家乐把他拦住,说:“我一开始就讲过可以交陀地,但他们开口就要每个月十万块,不是六间厅,是每间厅每个月十万块。”
“十万!”
钱茂升也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
收陀地不是这个价钱啊?以自己看管的金茂坪戏院举例,千人戏院每个月也只用交几千上万块给那些烂仔。
交钱未必是怕他们,只是嫌麻烦当做是打发乞丐,偶尔还能让他们处理点观众纠纷。
“你这六间录像厅,每个月最多给他们一两千就好啦。”
钱茂升又好奇问道:“哪里的人马这么不懂规矩?我找他们大佬问问。”
他当了这么多年戏院经理,三教九流认识的人不少。
“对方未讲过。”陈家乐摇头道。
“不紧要,我打电话问问就知。”
钱茂升掏出大哥电话,连续拨通几个号码。
问完一圈后,钱茂升皱起眉头。
他看向翟远:“翟老板,你得罪过联顺乐的人?”
“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就奇怪了。”
钱茂升说:“我给观塘一区的社团大佬们打电话,个个拍胸脯保证没有派人过来。后来知道倒霉的是你的录像厅,才有人透露给我,说这次是旺角区联顺乐的人踩过界,在江湖上点名要踩你的场,不准其他人插手。”
翟远听得一脸懵逼。
我向来与人为善,连观塘都未出去过,怎么会被旺角的黑社会找上门?
外地帮会太没有礼貌了!
“联顺乐的坐馆叫邓广荣,翟老板有冇印象?”
钱茂升又提醒道。
原来是他。
他把邓广荣这个名字说出来,一张俊朗面孔便逐渐在翟远脑海中清晰起来。
这位坐馆身上的轶事,可没少被后世的营销号拿出来宣传,言必称港圈大佬、江湖猛人以及强奸犯……
但无端端他为什么要招惹自己?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