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魏清欢要高。
宋致远闻言吃惊。
即使如今距离高考已经没多少天了,他拿不了几天的工资,可人家能给他八级工的待遇还是很了不得。
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拒绝了。
钱进对于邀请他就职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宋致远内心深处渴望这样的工作。
否则大冷天他不至于一下班赶紧跑去海鸥亭,并且在没有等到约定者的情况下,在雪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果然,宋致远提出了条件:“让我去,行,工资少一些也没事,但我需要你帮个忙。”
“你在黑市有关系吧?帮我搞一点奶粉!”
钱进立马说:“我跟黑市没有一点关系,不过要搞奶粉太简单了,我在供销总社上班,可以托朋友帮你搞到奶粉。”
“另外我能搞到侨汇劵,去友谊商店或者百货大楼的侨售专柜也能买到奶粉。”
宋致远顿时欣喜若狂。
钱进好奇的问他:“宋老师,您怎么需要奶粉呀?是给孙子或者孙女用吗?”
宋致远笑道:“是给儿子用。”
他从兜里掏出个碎布手缝钱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照片给钱进看:
“前些天刚收养的一个孩子,天生有条腿发育不全,爹娘不爱养就把他给扔了,我已经没了儿女,觉得这是一桩缘分就给收养了。”
钱进看照片,上面宋致远抱着个襁褓在呵呵笑。
他点头说:“明白了,您直接跟居委会请假吧,或者说您要是不好请假我找人帮你说一下。”
“奶粉的问题你无需担心,最晚明天上午就有人给您送过去。”
宋致远听他说的笃定,顿时就满口答应要回去换衣服跟他去学习室。
现在学习室里缺老师。
魏雄图一下班就赶紧蹬着自行车向泰山路狂奔。
但他还没靠近学习室被拦下了。
向红母亲穿着褪色的列宁装,怀里抱着个印有‘魔都’字样的铁皮饼干盒,盒盖上用红漆涂的喜字已经斑驳。
“大雄呀,救命呀。”向母的哭腔像生锈的门轴,让魏雄图不寒而栗。
旁边还有向红父亲和向明。
向父戴着狗皮帽,手里拎了个网兜,里头两瓶老酒在磕磕碰碰。
向明缩在阴影里,回力鞋尖不耐烦地踢着墙根的煤灰。
魏雄图被拦住去路只好下车。
寒风吹过,他缩了缩脖子默默的往棉手套里哈热气。
向母见此立马将自己脖颈上的羊毛围巾摘下来要给他围在脖子上:“天冷,瞧把孩子冻的。”
魏雄图急忙后退。
他寄宿向家时,就在去年的差不多这时候,曾因不小心把这条围巾弄到地上挨过一记火钩。
向母不在意他的态度,还很关心的说:“你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还记得不,去年冬天你发烧到四十度,还是你舅妈拿了家里鸡蛋给你冲了糖水喝,才退烧的。”
向母掀开饼干盒给他看,里面保存的是红糖。
同时她冲向明喊:“小明,快过来叫哥呀!”
向明从牙缝里挤出冷笑,直接抱起双臂进行示威。
“魏老师现在出息了。”向父忍不住的阴阳怪气,“咱别在这里干站着,去魏老师家里坐坐,我给魏老师带了好茶,咱泡个热茶喝去去寒。”
听到这话,魏雄图下意识去抚摸手背的几个伤疤,
那是去年冬天他洗碗时候不小心打碎碗,面对向家人的责骂天天解释说天冷手冻僵了没拿住碗才摔碎的。
结果听了这句话,向父故意用开水给他手背上烫起好几个燎泡。
燎泡没有恢复好,如今留下伤疤。
他依然沉默。
向家三人有些挂不住脸。
向明直接冲动的说:“装什么蒜!你记恨我妈让你睡厨房是不是?不愿意帮忙是不是!”
魏雄图懒得搭理三人,叹气说:“我只是在学习室当兼职的老师,并没有管理权,向明要进去找我是没用的。”
“你们家里不一直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吗?现在我也没用。”
向明的回力鞋踢飞块煤渣,他冲出来喊道:“谁要进你们的狗屁学习室?是我爸我妈被抓了,你去救他们出来!”
魏雄图一愣。
什么玩意儿?
向母说道:“对,大雄啊,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个什么,你大舅什么人你最清楚,他能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你找帮你搬家那个朋友好好说说,让他把你大舅喝舅妈放出来吧。”
向父哼了一声:“就是去黑市换点东西而已,你偷家里鸡蛋吃的时候,我们也没扭送你去治安所不是?”
魏雄图抬起手皱眉问:“等等,我大舅和舅妈怎么了?他们被抓到哪里去了呀?我不知道!”
向家三人以己度人,坚决不肯相信他会不知道这件事。
向明气呼呼的吼道:“装蒜,你就要装蒜是吧!”
魏雄图也生气了,说道:“我没装蒜,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大雄啊,你非得逼着奶奶给你下跪吗?”向母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三人根本不信他的话。
魏雄图说道:“你们先听我说,我完全不知道……”
一听这话,向母咣当一下子真给他跪下了!
这把向明的脾气点燃了,他一脚踹在自行车上吼道:
“难怪我妈说你是条养不熟的狗,这两年我家里的饭还不如喂狗!”
地面很滑溜。
魏雄图不好发力,自行车被硬踹后他扶不住车,整个人连同车子一起摔翻在地。
不远处学习室大门被推开,魏清欢铁青着脸冲出来。
她下班后坐公交车过来所以快,然后发现哥哥比往常来的晚,就去门口看,刚才便看到了向家人围着哥哥的情形。
只是她跟向家人没关系,双方又互相看不过眼,所以她没露面。
如今看到哥哥挨打她勃然大怒,重重的推门飞奔出去。
外套在门上挂了一下,好几颗纽扣迸飞出去,擦着墙上的‘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标语在水泥地上滚出清脆的响。
这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此刻像头暴怒的雌豹,厉声道:“你敢动我哥!”
她顺手抄起根木棍甩向向明,向明抬起手臂格挡被敲了个正着,其实并不重,只是根甩出去的棍子落下时候拍在棉衣袖子上而已。
魏清欢本意是想先把他从哥哥自行车旁边逼退。
向明甚至没感觉到痛,毕竟冬天穿的厚实。
可向母看到外孙挨打顿时发出公猪被憔时候独有的哀嚎声,爬起来去撕扯魏清欢。
向父举起装了老酒的网兜砸魏清欢的头。
刚站起来的魏雄图大吼着扑上去。
魏清欢不是张爱军那等战斗力彪悍的狂人。
她避开向母的铁爪后没避开向父的网兜,肩膀被酒瓶狠狠砸了一下,砸的她下意识用牙齿咬住嘴唇来忍耐痛楚,同时甩手给向父一个大逼兜将他甩了个趔趄。
但这样向母撕扯住了她的衣服,要去拽她散落的黑发挠她脸。
而向明则架住了要去打向父的魏雄图,伸腿将他绊倒在低。
学生们这才惊觉变故。
第一排的青年们推开桌子冲出去,后面的学生也往外跑。
桌椅被推翻,大门被推开。
青年们跟洪水似的涌出去!
“大魏老师和小魏老师挨打了!”
“干他娘的谁啊竟然敢打到咱学习室地盘上?老子弄死他!”
“嘿,向明你小子竟然来报复大魏老师?兄弟跟你划清阶级界限,今天必须用人民铁拳喂你一头包!”
向明将魏雄图撂翻在地骑上去挥拳,最快的一个青年跟野狗一样冲上来,跑的太快刹不住车,将两人一起撞翻在地。
不过魏雄图已经翻了,所以他不亏。
更多的青年杀到。
这年头的青年都是街头混战出来的,下手凶狠。
有人直接用捆印刷纸的麻绳勒住向父的脖子,其他人拽住他胳膊小腿,直接给他一个人力五马分尸。
三个纺织厂女工按倒向母,其中一个彪悍的胖姑娘坐在她身上将她老奶压瘪成烧饼,抬手来回给她吃大逼兜。
向明被人拎起来一拳撂翻,又被人拎起来一拳撂翻,如此反复,脸蛋迅速被催肥一圈。
“把他们抓起来,别打了!”魏雄图捂着眼睛站起来喊。
魏清欢挺直腰,将手腕上的发绳快速摘下来挽起头发成马尾辫。
她也喊道:“停下,都别打了——让我来!”
向明狼狈的爬起来。
打眼一看。
自己的女神抬起梦寐以求的大长腿结结实实在他胸口来了一下子。
又被撂倒了。
一辆自行车快速的骑过来,车上人喊道:“怎么了?都停下、停下,怎么了!”
车后座的老头吓得死死拽住他衣服后背:“钱校长,稳着点!这地上都是积雪你别滑倒,我老胳膊老腿会断掉的!”
自行车很稳的停下。
宋致远松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钱进横腿从后座扫了过来……
“哎哟我的娘!”老头还是没逃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