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骑车去单位,这还不耽误上班呢。
他先去找邱大勇,一个眼色过去,邱大勇嗖嗖嗖跑来:“钱哥,有何贵干?”
钱进低声说:“你跟贾有成关系怎么样?”
邱大勇说道:“以前我认为不错,因为他对我们队伍颇为照顾,所以我很感谢他。”
“那时候他动辄说自己年轻时候跑过江湖,讲义气、重感情,可怜我们的处境仗义援手帮助我们。”
“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夜猫子进宅——无尸不来,原来以前对我们的好都是钓鱼的诱饵,他想让我们跟他干违法勾当呢!”
钱进说道:“他这人很精明?”
邱大勇立马点头:“是的,三鬼子的绰号可不是白来的。”
“他其实是个二鬼子,给洋鬼子当狗,不过因为他太精了,比二鬼子还要精,所以都叫他三鬼子。”
钱进哑然失笑。
又是一个解释。
不过倒是证明了这人确实精明,那要想忽悠这人,他得下点功夫。
一番交谈他对贾有成有所了解,然后递给邱大勇一封信:
“一定要亲手交给贾有成,但贾有成不管你什么你都来个一问三不知。”
“或者你顶多告诉他,给你信的人知道他现在想收你,所以通过你联系他!”
邱大勇点头说:“行,钱哥,我办事你放心。”
他要走人,钱进想了想把信要回来,找个背风地方绞尽脑汁换了一封。
对方自称是老江湖。
那他就用老江湖的手段来应付!
邱大勇拿到信的信封目送钱进离开。
然后立马去找了贾有成。
贾有成是个五十来岁的中老年人,面相憨厚老实,据说祖上是陕北人,所以干活时候总是在头上包一面羊肚巾。
邱大勇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码头仔细擦拭木栈道上的鱼鳞。
看到邱大勇到来他露出笑容:“邱队长,有什么指示?是哪里又需要我们清洁工队伍啦?”
邱大勇摇摇头:“这次是我私人过来找你……”
“别在外面说话!”贾有成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笑容,皮笑肉不笑。
邱大勇故作着急的说:“你先听我说完,有人把我给掳走了,塞给我一封信让我务必交给你,他说这封信很重要,你看了就一切都明白了。”
说着他递上信封。
贾有成手很快,嗖一下子将信封拿走拆开。
里面掉出信纸和照片。
他看了一眼照片。
眯着的眼睛瞪得老大。
几个坟头之间铺着一面被香火熏过的红布,他见过类似的布,以前破除迷信时在一处享有盛名的老道观里见过。
而震惊他的不是这块布,是布上的东西。
各种古朴陶瓷器,各种完好古字画,甚至他还看到了青铜器。
青!铜!器!
贾有成的心顿时砰砰砰的乱跳起来,他扫了一眼将照片塞回去,笑道:
“原来是老朋友来访,但他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没脸直接来见我,先找你小子给我送个信儿。”
“这个人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说话做事像还俗的道士?”
邱大勇沮丧摇头:
“不知道,我没看到他,我只知道他很厉害,直接出现在我身后把我擒拿了,然后将这封信塞给我、吩咐我后离开了。”
贾有成哈哈笑:“你小子的本事我见过,他的本事那么大,还能把你……”
“他本事就是大!”邱大勇咋舌,“他还知道你那次私下找我,说他知道你要带我发财的事!”
“所以我当时还怀疑他是你派来故意摸我心思、试探我的人呢!”
贾有成心头一震。
他做事向来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发展邱大勇做走私链下线这事,更是自认神不知鬼不觉,结果竟然被人看在眼里了?
这不可能!
邱大勇——撒谎了?!
可邱大勇接着说:“你小心点你这个老朋友,他暗中监测着你呢,他说你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这次托我送信,就是因为有一笔大买卖只有你能办。”
贾有成忍不住吞口水。
自己被人监视了?
他想想照片上那些东西,逐渐相信了这点。
有个庞大组织找到了自己!
这让他心烦意乱,甩掉邱大勇去了一处码头的头上。
这里没有遮挡物,任何人靠近都会第一时间被他察觉。
再次打开信封查看上面的古董文物。
确实是一堆硬货。
但他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看不出价值几何,只能看出全是古物。
他又打开信纸,里面是小鸡练走路般的丑字——
‘敬启者三鬼兄:
久闻足下走水之辈,纵横黄海,结交洋商,贩运奇珍异宝。今有桩买卖,可令汝等富贵满堂,且看:
上月夜吾等偶得奇珍,其中明嘉靖斗彩鸡缸杯一对、成化斗彩折枝莲纹盘三件、清初八大山人真迹卷轴多幅,更有西域进贡之和田玉镇纸一对,此等物件若入西洋藏家之眼,价值当以万金计!
吾等乃搬山堂嫡传,专司寻龙定穴、掘冢淘宝。近日得知有洋商抵港,欲购中华遗珍,现备货两大箱,欲与兄共谋富贵。
兄若有意,今日子时于洋将军防空洞第九室会面。
但若会面务必慎之!若敢欺瞒,吾等自有雷霆手段,纵使插翅难逃。
速谋定计,迟则生变!
搬山道人拜上。’
看过信里内容,贾有成皱眉仔细收起。
你个辣块妈妈的,字这么难看也好意思写信?不过这内容不文不白的倒是怪唬人。
他犹豫再三,决定晚上去看看情况。
洋将军是个还没有改造的荒废防空洞,到了夜里荒凉孤寂。
贾有成骑着自行车悄悄赶来,看看没什么问题,他试探的进入防空洞。
这里靠海不远,就在他进入防空洞的时候,有货轮的汽笛声悠悠传来,伴随着海风呜呜声,倒是并不宁静。
夜色像墨汁似的顺着洞口往里渗。
手电光照进去,只在黑暗中撩开了微小的裂缝。
他数着石室的标号,就在数到第八室的时候,里面响起个古怪的声音:
“三鬼兄,来的及时。”
贾有成吓一跳,赶紧将手电照进去。
这处石室里有荒废的木箱,两个箱子摞在一起,上面蹲着个光头络腮胡男人。
手电光照过,将男人在潮湿的墙上投出一个鬼魅般的影子。
男人手中有书。
贾有成仔细看,看到了《文物鉴定手册》六个字,另外下面有红笔批注的“仅供批判使用”字样。
他努力保持镇定,问道:“这位老兄,你到底是谁?”
络腮胡哈哈笑,脸上横肉却不动弹。
这在贾有成眼里是两个可能。
一是面瘫。
二是此人如解放前传说中的江湖高人,已经练到能出神入化控制脸上肌肉了。
贾有成下意识握紧腰间的三棱刮刀。
他倒不是怕对方加害自己。
如果对方有这个心思那没必要大费周章将自己找来防空洞。
之所以握住刮刀,是因为这个时候这种环境,还是手里有家伙更能让人安心。
结果对方看到了他的小动作,直接从箱子上捡起个铁疙瘩扔到了地上:
“你要是怕我对你不利,那你拿着我的家伙。”
铁疙瘩撞在石头地面上发出脆响。
贾有成将手电光照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一把枪!
黑漆漆的手枪!
他跟外国人关系密切,从外国人带来的杂志上见过这把枪的身影。
M1911!
对方果然神通广大。
这样贾有成吞了口唾沫赶紧说:“朋友您误会了,我怎么会怀疑您的心意呢?”
“不过我不明白,您找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对方伸手指向室内一角。
贾有成将手电光照过去。
他曾经在照片上看到过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地上铺着块污浊红布,布上摆着陶瓷器、青铜器和卷轴画。
其中一只梅瓶的缠枝莲纹在手电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最近一个卷轴末端则露出了“石渠宝笈”的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