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总兵客气了。”
赵震拱了拱手,语气转冷。
“不过此贼乃世子亲点的刺客,赵某需即刻押回王府复命。”
曾宪明笑容僵在脸上。
他身后几名亲兵已经按住刀柄,湖面残存的兵马司士卒也悄然围拢过来。
“赵先生此言差矣。”
曾宪明眯起眼睛。
“按大周律,凡郡城行凶者,皆归兵马司羁押审讯...”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隆隆马蹄声。
起初如闷雷滚动,转眼间便震得岸边碎石簌簌跳动。更诡异的是,众多马蹄声中混着一道格外沉重的踏步,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人心尖上。
“这是...”
曾宪明脸色骤变。
他久在军旅,对西境各郡战马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过如此沉重的蹄声。
赵震也收起倨傲之色,警惕地望向官道尽头。
只见尘土飞扬中,一队黑甲骑兵涌来。
为首者骑的竟不是马,而是一头足有丈高的异兽——通体覆盖青黑色鳞片,四蹄缠绕火焰,鼻翼两侧垂下三尺龙须!
“龙鳞马?!”
赵震失声惊呼,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曾宪明更是面如土色,直接单膝跪地行军礼。
他身后兵马司士卒哗啦啦跪倒一片,连风月楼画舫上的樊素小蛮都慌忙低头。
龙鳞马背上,坐着个狮鼻阔口的魁梧汉子。
他披散着钢针般的乱发,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背后那柄门板宽的阔刀虽未出鞘,却已让人感到皮肤刺痛。
“末将参见贺将军!”
曾宪明声音发颤。来者正是镇西将军府两大悍将之一,狂刀贺良。
传说此人曾一刀劈开突厥三千铁骑,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星。
贺良扫视全场,目光在江川身上停留片刻。
他忽然开口。
“梁王府说这小娃娃是刺客?”
赵震硬着头皮上前。
“回贺将军的话,此人...”
“本将没问你。”
贺良一摆手,赵震连退,嘴角溢出血丝。
龙鳞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火星溅在赵震脚边,吓得他再不敢出声。
湖畔突然安静得可怕。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了寒月,湖面泛起诡异的墨色波纹。
贺良的右手缓缓按上刀柄,那动作让曾宪明想起毒蛇昂首。
“锵——”
狂刀出鞘,露出的刃口竟不是金属光泽,而是血一般的暗红。
刀身震颤发出的嗡鸣,让方圆百丈内所有兵器都跟着共鸣起来。
“本将只问一次。”
贺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梁王府,确定要指认云海仙门弟子为刺客?”
赵震浑身发抖。
赵震浑身发抖。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贺良单刀赴会,将质疑镇西将军令的陇右节度使满门屠尽。事后朝廷连道折子都没敢上...
“这...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赵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刀光如电,血溅三尺。
贺良收刀入鞘的瞬间,赵震的头颅才从脖颈上缓缓滑落。
鲜血从断颈处涌出,将青石地面染成暗红。
“贺...贺大人...”
曾宪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下官知错了!”
“求大人饶命!”
一旁的李文致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却连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贺良冷冷扫过二人。
曾宪明,你身为云海仙门外门执事,查案不辨真伪,贸然出兵,损我仙门百年声誉。
他每说一个字,曾宪明的身体就抖得更厉害一分。
“该当何罪?”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曾宪明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扇自己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几下之后,他的脸颊已经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贺良抬手制止。
“够了。”
曾宪明立刻停下动作,额头抵地,不敢抬头。
“江川何在?”
贺良突然问道。
曾宪明浑身一颤,连忙从赵震的尸体旁取过一柄精致的折扇,双手高举过头顶呈上。
“回大人,赵震临死前说...说江川已被叶公子带走,这是...这是凭证...”
贺良接过折扇,指尖轻抚扇骨上雕刻的云纹,眼神微动。
他沉默片刻,突然将折扇收入袖中。
“李文致。”
“属下在!”
李文致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带上赵震的人头,去面见将军。”
贺良的声音不带任何一点感情。
“至于曾宪明...交由将军发落。”
曾宪明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地。
镇西将军孤城的恶名他早有耳闻——嗜杀成性,手段残忍,落在他手里的人往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贺大人!求您开恩啊!”
曾宪明爬上前抱住贺良的靴子,声泪俱下。
“下官愿做牛做马...”
贺良一脚将他踢开。
“带走。”
两名黑甲侍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曾宪明拖了下去。
他的哀嚎声渐渐远去,庭院中只剩下血腥气和压抑的沉默。
贺良翻身上马,那匹通体漆黑的龙鳞马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周围的郡府兵纷纷退避,他们的战马在龙鳞马的气息下瑟瑟发抖,连嘶鸣都不敢发出。
“驾!”
龙鳞马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载着贺良消失在长街尽头。
风月楼前,八名身着玄铁重甲的亲卫分立两侧,他们面无表情,眼中却透着嗜血的凶光。
路过的行人纷纷绕道,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三楼最豪华的雅间内,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仰头灌下一壶烈酒。
他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刚毅。
此人正是大周镇西将军孤城,手握西境十八郡百万兵马的实权人物。
“砰!”
酒壶被重重砸在桌上,孤城抹了把嘴,有些不满。
“这酒淡如白水,也配称西境一绝?”
站在一旁的老鸨冷汗直流,赔笑道。
“将军息怒,这是本楼珍藏三十年的醉仙酿,寻常人一杯就倒...”
“放屁!”
孤城猛地拍案而起,桌子应声碎裂。
“老子要的是百花酿和那两个头牌姑娘!人呢?”
老鸨腿一软跪倒在地。
“回将军,柳如烟和云裳姑娘...被一位叶公子包下了,说是要听曲三日...”
“叶公子?”
孤城眯起眼睛,那道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什么来头?”
“这...老身不知,只知那位公子气度不凡,出手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