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首先开口的居然是周州。
周州轻轻放下手上的碗，点头赞叹道：“一粥一饭、一水一浆，看着不过是最基础的厨艺，似乎很简单，又何尝不
是最难的？
就说这道豆浆吧，恐怕没有多少大厨会看得上，就算要提供给客人喝，也多半是让学徒厨工们去做，如果还能不使用现成的豆浆粉，不用豆浆机，就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又有几个人能够像程师傅这样，把一道手磨豆浆研究到如此程度？
所以呢，在我这里，程师傅的这道手磨豆浆堪称完美，可以得到满分！”
周州此刻并没有开启‘舌尖上的神话’功能，就以一位特级厨师的尝味水准，美美地享受到了两世为人尝到的最美味豆浆，他是真心的赞赏。
张周轩老爷子一皱眉：“小周，你想好了再说，程师傅的豆浆确实很不错，可要说到完美，满分什么的，是不是言过其实了？这个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人，又怎可能有完美的食物？
还有，伱是参与斗菜的人，怎么可以给对方打分，这可不合规矩。”
吴九舌看看张周轩老爷子，又看看周州，也跟着点头道：“这次张老头儿说的可没错，不合规矩。”
周州笑道：“两位老爷子，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说法，好就是好，这不过是我说出了心里话而已。”
“这倒是让老程我有些想不到，周师傅，你你这个人不错，难怪就连姓吴的这条‘毒蛇’都想着要维护你啊。”
程凛仔细看了看周州，终于露出欣赏的笑意：“谢谢你刚才的话，不过斗菜就是斗菜，老程我虽然因为你刚才的话有一点感动，可不会因此就放过你啊你既然这样说，那就是认输了？”
众人闻言都是暗暗摇头，小周师傅就是太善良了，也不想想勤行兵器谱上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帮人连国家烹饪大师都不放在眼中，或许可以不看重金钱，却一个个都是无比重视名声的家伙，姓程的这不就露出獠牙了？
“程师傅恐怕是误会了，我可没说要认输哦？”
周州笑道：“虽然你的豆浆非常完美，但是你又怎么知道，我就做不出同样完美的豆浆呢？这样最多算是打平。
更何况我曾经听张老爷子说过，这个世上还有一种可以超越完美的味道，那就是‘美中不足，留有遗憾’的味道”
“什么？”
程凛不觉一愣，他的傻徒弟牛勇更是呆了，‘完了完了，看来师傅真的没说错，我.我应该是一个真的傻子，不然为什么听不懂这个小白脸说的话呢？
嘿嘿，不对啊，师傅他好像也没比我强多少，似乎也听不懂呢。’
“周师傅，你没什么吧？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说法，留有遗憾的味道，还美中不足？你.”
程凛忽然转头望向了张周轩老爷子：“张老头儿，斗菜归斗菜，老程我看这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你可不能满嘴跑火车，随便糊弄人家！”
张周轩老爷子笑着摇头：“姓程的，我老头子是这种人吗？
何况我可没本事说出这样的话来。
藏都那位前辈你总归是知道的？
我老头子当日也是有幸，曾经亲耳听他说过，完美的味道虽然是好，可是太完美了，也就变得虚假、不够真实了。
所以呢，如果有一点美中不足，留一点遗憾，或许才会更加真实那种味道，就叫做缺憾之美。
也可以说是因为有了某种缺憾，才会让厨师和食客真正寻找到某种至美的味道。”
第171章 双手互搏推磨法
程凛感觉张周轩这话像是在扯犊子.可谁让他没机会拜见传说中隐居在藏都的那位前辈呢？换了别人说这种话他估计得一巴掌呼上去，可当张周轩搬出了这位华夏唯一的厨神，他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股子郁闷就只能冲着周州来了，程凛嘿嘿一笑：“周师傅，你难道已经到达了那位厨神前辈所言的境界？”
周州心说我就是随便扯几句，万一失败了也算存志高远，这不就是给自己个台阶下吗？这样高深的境界是说达到就能达到的，老程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周州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程师傅说笑了，我尽力而为就是，对了，餐车厨房内倒是有小型电磨，却是不适合做这种手磨豆浆的，不知能否借用程师傅的磨盘呢？”
手磨的未必就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逼格最高的，咖啡如此，豆浆自然也不能例外；而且真的到了高手手中，手磨确实比电磨更能控制精微，更有人间烟火气，没有机械带来的冷冰冰的味道。
哪怕有特一级基础外加感悟值加持，也窥见了一些程凛的手法，周州也毫无把握能够赢下这一场，让张周轩老爷子和吴九舌都哑口无言的手磨豆浆可没这么容易就能超越，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也要借用程凛的磨盘才成。
“没问题，我这具泰山青胆石做成的磨盘可是‘泰山石敢当’的后代子孙之一，自带浩然正气、阳刚洪烈，用来磨制各种谷物都有奇效啊。
换了是别人就没资格用这具磨盘，可是周师傅不同，今日斗菜无论你我谁输谁赢，我老程都认了伱这位华夏年青一代最杰出的厨师！”
勤行兵器谱上的人物哪一个不是老江湖？程凛这话先是捧了自己，接着还捧了周州，最后归根结底还是捧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回锅多次的老油条。
周州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水台前先净过手，而后也和程凛是一样的程序，泡黄豆时双手轻抄慢起，缓带水流，在洗出污渍的同时还保证了不会伤及黄豆，同时将一些大小不均、瘪坏的黄豆随手挑出，洗菜法也是十分的娴熟。
“不错啊，看来青翔厨师学校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教授出周州这样的杰出厨师。”
程凛既然是来找周州斗菜，自然事先做了非常详尽的调查；周州就像是一颗忽然崛起在华夏勤行的超新星，竟然不是师传古承，而是一名厨师学校的毕业生。
这倒是没什么，他自己甚至连厨师学校都没上过的，做厨师这行拼的本来就是天赋；不过从周州的洗菜手法来看，基本功确实是非常的扎实，至少他这个年龄时还没有如此扎实的基本功呢，由此可见周州的母校鲁省青翔厨师学校确实不凡，师资力量应该是非常
强的。
张周轩老爷子等人也是看得连连点头，在肯定周州天赋的同时，也对鲁省青翔厨师学校观感极佳；现在一些厨师学校完全就是糊弄学生，教出来的学生出去干个炒面、炒饭摊儿都有些勉强，想不到啊，华夏还有这样一家师资强大、对学生负责的厨师学校，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多多提携这家学校的。
周州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操作就让‘母校’上了张老爷子他们的‘白名单’，看着黄豆泡发的差不多了，便如程凛方才一般，一手执掌磨杆，一手抓起带水黄豆，右手推磨，左手随取随抓，拉豆成丝，黄豆也是串成线、裹着水膜落入磨盘上方的料孔中。
“这手法很熟悉啊？”
同时入料推磨可比那些将谷料直接堆在磨盘上的做法难多了，可以说这就是勤行的‘双手互搏’，而且还是一手推圆，一手上下控制黄豆落下。
就算以张周轩老爷子的见识，也只在程凛一个人身上见过；忽然见到到周州如出一辙的手段，老爷子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心说莫非是我老头子真的老了，居然不知道现在都流行这样手磨豆浆了？
“哇，周师傅你怎么也会这样磨豆浆啊，太厉害了，你刚才偷学的？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雪如脸一红，这次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脸红，而是刚好看到了周州棱角分明的侧脸，全神贯注的周州很帅，让她感觉自己的那只小鹿忽然开始撒欢儿了。
程凛直接看傻了，别人是不知内情，他可知道当初自己为了练出这手‘双手互搏推磨法’可是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看几眼就能掌握！
这小子究竟是跟谁学的？他为什么也会？不可能啊这套手法明明是自己发明的，就算周州想学，他也没人教啊！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如此天才，只是看自己操作过一遍就掌握了？程凛心中一沉，看向周州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惊惧。
‘他真的像是临时学会的.因为手法似乎还有些生疏，推磨的右手和控料入孔的左手配合还不够十分圆熟，看他居然也做到了.豆水齐落，出磨断生，这.为什么这个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天才存在，这还让普通人呢怎么活！’
上百点感悟值和两个世界的食谱可不是白给的，程凛哪里知道感悟值的最大作用就是对普通菜谱和眼前出现的厨艺有着帮助宿主理解、消化、融为己有的作用？虽说比不上顶级菜谱可以直接获得百年经验，也足以令他们这些‘普通人’大跌眼镜。
“师傅，你都没教过我，为什么他就会了？”
牛勇此时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个傻子，师傅原来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就没疼过自己！
傻大个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眼圈儿都红了，师傅不爱我了他就从来没爱过我
“胖子，热锅！”
看看出了也有六七碗豆浆的量，周州暗暗松了口气，在感悟值的持续效果下，他甚至能够感到自己对这种‘双手互搏推磨法’掌握的渐渐娴熟，甚至是有了心得，不能继续下去了，目前他的手法还是有些瑕疵的，如果继续熟练下去一不小心变成了完美，那恐怕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
因为那就已经不是天才可以解释，他很可能会被华夏勤行拿来切片研究，这帮人可是个个刀功惊人啊
第172章 大自然的本味
‘评委们’其实怪郁闷的，程凛和周州就跟商量好的一样，算着出了五六碗豆浆就停手了，最后一平摊送到他们面前就只有小半碗了，反正就是给不够。
这本来是厨师体恤评委的做法，如果是在华夏厨师烹饪大赛上，一段赛事流程走下来，评委们起码要尝试十几道菜，要是道道都量大管饱，那还不得撑坏了，而且这些饱汉子挑剔起美食来，可比饿着肚子时要麻烦多了，聪明的厨师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程凛是老江湖自然不用提醒就知道得吊着评委们，周州也不傻，程凛怎么做他就怎么学，一门心思就想着反其道而行未必是有勇气，其实是一种不成熟，弄不好还会被人认为太过狂妄，是仗着厨艺高明都敢把评委们给喂饱了？
对此张周轩老爷子倒很是欣慰，周州以后要走得更高更远，像今天这种场面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他最怕的就是周州飘了，如果真的给每位评委都准备上两大碗豆浆，那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轻轻点头，老爷子和评委们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
“嗯浆汁细腻，入口香滑，同样是没有经过猛火熬住，丢失脂油不多，这碗豆浆几乎和程师傅的如出一辙.等等，似乎有些不对，后味有一点豆腥气？”
吴九舌首先脸色一变，在场的各位评委中就以他的舌头最灵，首先发现问题所在的自然也是他。
仔细回想刚才周州手磨豆浆的过程，确实非常像程凛的手法，就是略显青涩啊难道说小周师傅是学习了程凛的手法，临阵磨枪，竟然因此失手了？
紧随其后的就是张周轩老爷子、顾知味、常建国和徽州七姑娘大家全都感受到了那一丝略带豆腥气的回味，说白了这就是周州手法不够娴熟，直接导致豆浆离磨时断生不足，加上又一昧学习程凛的文火熬煮，这才没能完全抹去这一丝豆腥气
跟着评委们一起品尝豆浆的程凛也是脸色微变，唇边隐隐露出一丝喜色。
‘留有遗憾，缺憾的美？难道就是这种程度吗，如果是这样，老程我应该是赢定了，看来这周州也不过如此啊.等等’
程凛脸色忽然大变，于此同时，他已经听到了评委们的赞叹声。
“太妙了，原来那丝豆腥气不是失手，而是留白？”
“定是如此啊，我就知道小周师傅是不会让人失望的，原来是这样！太神奇了，这种境界怕是已经稳稳超越国家烹饪大师了吧？”
“比起程师傅看似完美的豆浆，还是小周师傅的这碗豆浆能够让人充分领略到大自然的本味啊。”
什么是腥？
如果湖鲜和海鲜不腥，就没有后来的鲜
什么是大自然的本味？黄豆自带的豆腥气就是了。
评委们惊喜地发现刚刚还让自己暗暗皱眉的一丝豆腥忽然就发生了某
种质变.吃过炒黄豆的人都知道，炒黄豆刚刚入口时的味道是很难称其为美的，必须要等它被咀嚼足够了，那股特有的浓香才会充溢满口，成为无可替代的美味记忆。
程凛的豆浆是很好，鲜美、甘甜，像是喝到了奶，可也让人差点就忘记了这是豆浆，如果说它是稀释的牛奶都没什么问题。
而周州的豆浆则不同，看似有所缺憾，可那丝原本是缺憾的豆腥味却很快就演变为大自然的纯正本味，让人仿佛徜徉于山野之间，正置身于豆田深处。
缺憾在此刻哪里还是什么缺憾啊，评委们无不深深吸气，仿佛不如此就无法消除内心的震撼。
多少年了啊？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品尝到如此纯正的豆香味了，这才称得起是一碗合格的豆浆啊！
周州也喝了口自己手磨的豆浆，味道是真好啊，汗也跟着下来了，看来自己的运气着实是不错，居然蒙都能蒙对
比起程凛这个‘豆腐王’磨豆浆的手法，有系统撑腰的他也有着不小的差距，那一丝豆腥味其实就是手法差距造成的。可架不住他有两个buff童子在啊，孙师傅不仅帮他提升了食材的品质，还附带美味+2的效果，再加上一个陈圆圆他和程凛用的黄豆虽然都是同一批货，可是到了他的手中，就立即变成了最顶级的有机黄豆，哪怕是有豆腥气出现，那也是最接近大自然的豆腥啊？
有人说羊肉膻了不好，可就有人偏偏爱那股羊膻味，豆腥气又何尝不是如此，更别说这还是世上最顶级的黄豆了。
侥幸啊.周州望着一脸吃惊的程凛，多少有些心虚。
勤行兵器谱上的人物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自己以后可要谨记今天的教训，绝不可狂妄大意。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程凛望着一言不发的周州，心中说不出的佩服。
看看人家，这才叫大厨风范呢，人家这道手磨豆浆隐隐已经触及自然、甚至超越了食材本身的限制，这是何等高明的厨艺，却还是如此淡然，没有一丝骄狂。
周州此人高深莫测，老程我不及也！
“喝了周师傅的豆浆，老程我才知道月满则亏、过犹不及的道理，才明白了周师傅所言的‘缺憾之美’。
哎，周师傅的手磨豆浆境界太高了，用分数根本无法衡量这样一道超越了完美的神级美食。
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这第一场我输了。”
张周轩老爷子和评委们听了都是连连点头，程凛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这就没法比，两人的境界高低相差太多，自己认输还能保留些面子。
周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正想开口，却见到程凛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周师傅先等一下，本来这第一场是我选定的题目，确实该由您来定第二场的斗菜内容。
不过周师傅的境界高老程我太多.按说我是该直接认输的，可又不想放过向周师傅讨教的机会，所以您看，这第二场斗菜的内容能不能还是由我定？
就算是老程我厚一次脸皮吧，实在是我有一道最拿手的菜品，如果不能在第二场拿出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还希望周师傅能同意我这个请求”
第173章 开水豆腐
“程师傅，这恐怕就不合适了吧？你这个要求可是坏了斗菜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