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想着，韩捷那边喊了句：“小刘，你去道具组那边盯着点，别让房子真塌了。”
小刘应声：“欸，好。”
就这么一个语气词，一个应好，对声音极度敏感的姜闻立刻认出来这是谁！
他这人，多少有些脸盲，但是听过的声音就从来没有他能忘的。
这不是最近在网上掀起巨浪，真人却销声匿迹仿佛退了圈的刘亦茜吗？
居然到这个剧组躲清净来了？
有点意思哈。
他看着小刘的背影，上上下下打量，忽然觉得如果这小刘愿意突破一下自我，改变一下形象，而且片酬又能降一降的话——
那他原先想的那个角色倒是挺适合这小姑娘的！
姜闻不再盯着监视器看了，韩捷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里的徐横舟。
接下来这场戏他在剧本里面只用了简略的四个字描述：
震动，吃饭。
但他想要看到的表演，却绝对不是仅靠这四个字就能够概括的。
镜头里，小庄终于注意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转头：“看我干啥呀？来来来，吃饭。”
他端着饭菜到矮桌上招呼“树哥”吃饭。
徐横舟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说完，端起酒杯冲小庄道：“走一个。”
两人对碰，小庄一口闷了。
徐横舟端着酒杯，唇刚沾到点酒，屋子就忽得震动起来。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摇晃，到最后越晃越烈。
小庄神色原本还算轻松，但当感受到震动越来越强时，脸色发白。
徐横舟却在这摇晃中忽然拿起筷子，筷头朝下往桌子怼。
韩捷看到镜头里徐横舟的动作，心底赞了一句。
他已经知道徐横舟要怎么表现这场戏了！
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打配合了。
他立刻给远处的小刘打手势——震动可以停了！
小刘会意，转头就传达给正在操作的工作人员。
然后赶紧回到监视器后边看镜头。
她看过剧本里的这一段，也想过如果是自己要怎么演。
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够好。
嗯，让她看看徐横舟是怎么演的。
徐横舟刚怼齐了筷子，震动就停了下。
他忽然嗤笑一声：“挺好。”
饰演小庄的演员也是能接得起戏的，虽然剧本里没这段，但他还是接的非常自然：
“什么挺好啊，哪挺好啊，这一桌子菜白瞎了！唉，这矿上放炮也没个准点，说放就放了。”
徐横舟就乐呵，一副朴实阳光的模样：“放炮又不是地震，死不了人，再说就算要死，那也不能做饿死鬼啊，是不是？”
他一边说着，就去夹菜，完全不顾菜里面掉的砂石，咀嚼得嘎嘣响。
“哟，这可不能吃，待会牙坏了，我小庄差你这一口吃的吗？等着，我再去做。”
小庄拦住徐横舟，赶紧端着菜离开。
徐横舟也不阻止，笑看着小庄走。
嘴里却还是咀嚼着刚才那口混着沙石的菜，双手背在脑后，躺倒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晃荡着腿，一脸享受的感觉，语调都是悠悠地：“咱从小在地里长大的——”
话说了半截，他闭上了眼，也不咀嚼了，仿佛瞬间没了声息。
韩捷导演喉头微动，就看见监视器里的徐横舟又动了。
这一次只有嘴在动。
动作夸张地用力地狠狠地嚼碎嘴里的东西，然后呸地一声吐了出去：“真难吃，还不如做饿死鬼。”
韩捷导演激动得想喊卡，以表示他对这一幕戏的完成度以及完整度的认可。
但他忍住了。
徐横舟不能出戏。
还得接着演！
刘亦茜在徐横舟咀嚼发出嘎嘣声的时候，牙就跟着酸。
她本来还想说学习一下看看徐横舟是怎么演这场戏的。
但这可真学不来啊。
万一牙崩了，到时候还得镶个假牙，颜色要是不统一，那得多难看啊！
小刘想着想着就发现自己想偏了，晃晃脑袋，视线转向医疗箱，想着自己是不是先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入嘴的止痛药，待会这场戏完结了，给徐横舟送过去。
嗯，以表达她对“为艺术而献了那么一点身”的人的崇敬。
顺便，也是对病号的关心嘛。
刘亦茜这么想着就听到韩捷导演冲她吩咐：“小刘，你待会给徐横舟送点药，我看他吐的那口唾沫里都带着血。”
啊？
还真的受伤了？
刘亦茜点头应好：“我待会帮他上药。”
韩捷导演眼神奇怪地看刘亦茜一眼：“徐横舟伤的是嘴，又不是手，要你给他上什么药？”
刘亦茜：“……………………哈哈哈。”
傻笑。
第69章 什么？！张什么梅？
徐横舟的牙倒是没崩，但嘴还真伤到了。
菜里混着的砂石里有一颗格外尖锐的，刮蹭一下，他的上颚就渗了血。
徐横舟舌尖顶着流血的破口，大口扫干净小庄重新做好的饭菜，然后扶了腰出去，在村子里晃悠消食，顺便又经历了两个剧情点。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他今天也再没有剧情点要去刷了。
心底多少算是松了口气，困意也涌了上来。
这一次徐横舟没有刻意去抑制自己的疲惫。
虽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回屋去睡觉了。
今天睡好了，正好应对上明天那场戏需要的好状态。
韩捷导演带着工作人员拍别的戏去了，徐横舟四处看一眼，没见着人，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朝树的屋子方向走过去。
一路上，一步比一步迈得沉重，哈欠连天，眼角泛泪，疲乏的状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
刘亦茜是在树居住的屋子院外十多米大树下找到徐横舟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徐横舟身上萦绕不散的乏累。
他背靠着树，低垂着头，看起来气息极其深沉。
时刻都入戏吗？
他这样演戏，等这部电影的拍摄结束了之后，真的能够出戏吗？
刘亦茜想到贾章轲导演说，这部电影这么拍下去，韩捷导演可能会先疯，但她却总觉得徐横舟疯的可能性比较大。
唉，为了演戏，真的需要这么拼吗。
她也是很喜欢表演的，也可以为了演戏忍受一次次练习的枯燥。
而训练打戏、拍摄时吊威亚这种经常受伤、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操作，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能出好作品嘛，她也挺甘之如饴的。
可是如果真要像徐横舟这样演戏入了魔似的，完全不顾任何心理上的、生理上的风险，刘亦茜觉得自己是不行的。
她望向徐横舟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钦佩。
徐横舟低着头，完全不知道小刘就在前方，他顶着小刘很有些倾慕的视线，扭了扭腰，上下左右地用力蹭树。
啧，好几天没洗澡，太痒了！
刘亦茜见徐横舟忽然魔怔了似地诡异扭动，担忧出声：“你怎么了？”
不会现在就疯了吧？
徐横舟：......就整个僵住。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掰直自己的背，缓缓抬头，口吻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嫂子，你又来给我送饭啊。”
刘亦茜也跟着楞了会儿，但见徐横舟反应正常了，摇头回应：“不是，你中午那顿不是积食了吗，我给你送点药。”
徐横舟神色有一瞬间崩，虽然他现在确实不饿，但剧组不给饭吃，也太不人性了。
就为了明天又是一场狂吃的戏，韩捷导演就这样搞他，这导演是真要疯了吧。
心底吐槽几句，徐横舟面上还是很平静的，他走近刘亦茜，在她手上拿着的药上扫一眼，平静的神色又有几分要龟裂的意思了。
这喷剂上面用黑记号笔写着“治嘴”两个字。
徐横舟：都几个小时了，已经愈合了，谢谢。
这剧组，不行啊！
他从小刘手上接过药剂，瞥一眼小刘的膝盖，被裤子严实遮住了看不出什么：“嫂子，你前几天摔的腿伤好了吗？”
“啊？”刘亦茜一时没想到徐横舟会问她这个，顿了会儿才软着声调回道：“已经好了。”
徐横舟语调毫无起伏：“你这腿伤没几天都好了，我这嘴，过了几小时还能继续伤着？”
徐横舟说出口的话和刘亦茜预想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在脑子里转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徐横舟是什么意思。
瞬间脸热了热，耳尖尖红透了，面上神情却冷了下来，看徐横舟一眼：
“他们都说你这个伤没什么事了，是我多事要给你送药的。”
徐横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