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吧!”
队长彭志坤知道:要是自己不开口,打断三嫂子和张大孃的话头的话。
她们接下来,指不定还会说出来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呢!
彭志坤自己倒无所谓,甚至还想听听她们接下来的荤话。
但今天的主家,是人家罗旋。
他...还是个孩子呀!
可不能让生产队里,这些没羞没臊的婆娘给他开了窍。
“好,干活!人家罗旋下了血本,咱们可不能敷衍了事儿。”
张大孃憋口气,把肚子里的饭食给强压下去,开口道:“谁和我一起,给罗旋弄一下灶台?剩下的人,去抬石碾子来,给罗旋把这个院坝给压压,免得不下雨尘土飞扬、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汤。”
“夯土?做这些活咱们不得行,干不好。”
一位妇女回道,“一会儿采石场里的人,会过来帮忙弄这些。我们还是去屋子里,把罗旋房子里面的地皮,给好好整治整治,弄的一抹溜光的。以后咱们罗旋,也好娶个白白胖胖的婆娘回来。”
说着,妇女们进屋,去帮忙平整竹屋的地面去了。
而张大孃和另外一个妇女,合伙帮着罗旋搭建一个新灶台。
蹲着准备清洗碗筷的罗旋,则扭头看着竹屋上的石头地基发呆。
看着那几个打磨的齐齐整整的石槽,罗旋的心里,不禁涌上一丝丝感动。
先前自己上街去采买东西的时候,采石场的人,给罗旋送来了几个石墩子。
这种石墩子上面有凹槽,楠竹柱子放在石槽里面,就不容易被沤烂。
罗旋知道这石槽是罗铁柱,还有张大叔他们,趁着干活休息的间隙,用“公家采石场”里的石料,替自己干出来的私活。
这个时期,稍微沾到一点点“公家”两个字,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如果谁敢侵占公家财物,那是需要承担很高的风险的。
哪怕是山上的石头,也一样。
而罗铁柱和张大叔两个人,私下里给自己弄过来了几个石槽。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想去坑他们一把了。
这次罗旋盖房子,罗铁柱和张大叔不惜冒着风险,也要给自己帮忙。
这份情,罗旋必须铭记在心。
第29章 淀粉也是粮食啊
两间正房竹屋,半爿灶房竹棚。
金黄色的稻草屋顶,隐隐透露着一股低调中略显奢华的气质。
稻草修葺的很整齐,齐展展的滴水屋檐,简陋中可见工匠们干活之细腻功夫。
50来平米的院坝,被大伙儿拾掇的平平整整、打扫的干干净净。
一水儿崭新的竹篱笆围栏,给人一种很自然的融入到周遭环境中,却又隐然保存着一种独立的感觉。
罗旋坐在屋檐下,望着自己崭新的家,心中百感交集,也说不出来是到底一种什么感受。
只不过。
望着自己这一世的新家,罗旋心中有一种最为直观的认知:只要自己将工钱给足了,人家把活干的就是好!
看看那夯土院坝。
地面之平整、泥土砸的之紧实,排水沟挖的之整齐,都快赶上粮站里那个水泥晒场了!
这片高质量的院坝,自然是采石场里面的张大叔,带着一群壮汉们前来,帮着罗旋平整出来的。
罗铁柱没来。
但罗旋隐约感觉得出来,罗铁柱他的心似乎在这里...
今天石匠们来帮忙干活,罗旋原本准备请他们吃一顿便饭,但却被张大叔严词拒绝了。
这些匠人食量之大,张大叔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要是让他们敞开了吃,一顿饭就能够把罗旋一个月的细粮,给吃个精光!
张大叔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并且大家也不是专程过来帮罗旋干活,而是利用下工后的闲暇时间,顺带就帮罗旋平整了院坝。
大家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好值得计较的。
别人不要报酬,但罗旋不能不有所表示。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罗旋只好跑去戴红梅家的代销店里,一次性买回来6盒“春耕牌”香烟。
一盒春耕香烟是8分钱,差不多能够顶一个壮劳动力,出一天工的工分价值了。
然后罗旋还在戴红梅的指点下,咬牙买了一盒3角6分钱的“红梅牌”香烟。
便宜香烟一人发一盒。
而贵的香烟,则由主家罗旋拆开,一支一支的给大家递烟。
整个代销店里第一贵的香烟是“翡翠牌”香烟,一盒得3角7分钱。
红梅香烟属于第二贵。
罗旋在戴红梅的建议下,退了一步,买的是第二贵的“红梅”香烟。
据戴红梅说:村里的社员们,如果要去托人办事的话,“红梅牌”香烟,就是大家的首选。
罗旋拿着烟,心中不禁有点起疑:是不是因为你也叫戴红梅,所以心中不自觉的,就更偏爱“红梅”这两个字哦?
“看什么看?”
戴红梅见罗旋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瞟一眼远处的自己的娘,然后瞪着杏眼冲罗旋低吼道:“不买就算了,搞得我好像还会害你一样!”
罗旋笑笑,拿着香烟赶紧就溜。
戴红梅这种人,初为人妇,就遭遇到了大变故,现在她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一个年轻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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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的性情,介于小媳妇和大姑娘之间,一会儿可以像生产队里的婆娘们那样撒泼,啥话都敢说。
一会儿她又像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般,会变得羞涩无比。
这戴红梅对自己的态度,真是时雨时晴,变幻难测,反正绝不是罗旋能够招惹的起的。
但即便是招惹不起,自己也得厚着脸皮凑上去...
罗旋这一阵子,在有意识的在和戴红梅拉近关系。
不为别的,只为罗旋看上了她....……
她家里那个“代销店”。
平日里,这个小小的代销店没什么出奇的。但以后到了困难时期,这个小店,就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罗旋现在并不确定,以后自己到底能不能在“代销店”里掺上一腿。
但提前布局,总归是不会错的。哪怕最终弄不成,罗旋又不会损失什么。
管它有枣没枣,罗旋都准备先打一杆子再说。
买好香烟,罗旋回家把烟分发给帮忙的匠人们,然后就坐在屋檐下,低声问生产队长彭志坤,“三表叔,你说哑巴他到底哪来的粉条?”
罗旋所在的县市,没有种植土豆的习惯。
所以这一带地区农村人做粉条,就需要用到红苕,或者是玉米。
玉米成本高,供销社的粉条厂,一般会拿玉米来做成玉米淀粉,而不会拿去做成粉条。
今天罗旋从哑巴手上买回来的粉条,就是用红薯粉做成的。
“不晓得啊,哑巴做事怪得很,哪个猜得透他哟!”
彭志坤抽着罗旋递给他的“红梅”香烟,贪婪的深吸一口,然后才一点点的缓缓把烟雾吐出来。
“哑巴他家成分好,又是廖大队长的叔伯兄弟,他自己人又勤快、还有几门技术傍身。”
彭志坤低声道:“他的水,深的很。大队里谁也猜不透他手上,到底还有些啥金贵玩意儿。”
哑巴时常会往外卖粮食,大家都知道他的粮食的来源,这个不奇怪。
但他也在往外卖粉条,就让罗旋百思不得其解了。
生产队里到了深秋时节,等到红薯大丰收的时候,也会拿出来一部分红薯。
然后组织人力物力,把一部分红薯做成红薯干、红薯粉条之类的。
红薯干可以充作“战备粮”。
而红薯粉条,则作为生产队社员们的福利发给大家。
粉条耐储存。
在社员们缺粮的时候,可以当成粮食充饥。
罗旋对哑巴手头上的粉条,很感兴趣。
所以追着彭志坤问:“三表叔,哑巴年底分到手的粉条,和大家是一样多的。现在红薯还没有出来,他的粉条,到底是咋样来的呢?”
彭志坤以前,真还没留意过这个事情。
现在见罗旋追着自己问,他只好低头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搞求不懂。或许是他手上粮食多,自己在家里弄出来一点粉条卖吧?”
做粉条没什么技术含量。
哑巴手头上的粉条,确实有可能是他自己在家做出来的。
要想制作出来粉条,需要先把红薯磨成浆,然后用纱布包起来,不停的加水过滤。
然后将过滤出来的,富含淀粉的水盛在缸里搅拌、沉淀几次,弄出水淀粉。
接下来再在淀粉里,加入一点点白矾,然后将它弄进漏勺里,用木锤不停的击打淀粉,使其从漏勺的孔洞里流出去。
而漏勺下面,是一口烧着滚水的大铁锅。
淀粉丝进入滚水之后,就会凝结、变得透明,同时韧性也会增加。
加热好了的粉条,再过一遍凉水降温,到这个时候,粉条就算做成型了。
接下来把水粉挂在竹竿上晾干,粉条就算彻底制作完成。
这门手艺,生产队里的大多数人都会。
至于哑巴要偷偷晾晒粉条,这个也不难办到。
因为哑巴家里,养着一条恶狗。这条狗特别凶,基本上没人敢去招惹那条狗。
他要是需要晾晒粉条的时候,只需把院门关起来,把狗放出来就行。
只要那条狗没栓住的话,一般人就不敢进他家的院坝去找他,而是隔着泥土围墙喊哑巴,或者是往里面扔土块、石子儿。
老话说十聋九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