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这个叫法,还得过几年才会出现。
这些卫生员的医疗技术很差,他们经过乡人民医院的简单培训,也就是稍微懂得一点医理、会打一点防疫针罢了。
而生产队的社员们,习惯性的把卫生员、乡村教师、乡里的防疫员,一般都统统称作“老师”。
“买个屁!”
王氏扭头就走,“那个药我也听说过,很贵的,要1角钱一袋呢。我老娘时常头痛,都舍不得买来吃吃哩!你倒是对你丈母娘,也好上一回给我看看啊。”
说完,王氏理也不理罗铁柱,甩手就出了门。
罗铁柱望着王氏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一声不吭的罗旋,微微叹了一口气。
低头想了想。
罗铁柱起身返回自己的卧室,从柜子里头拿出一个陶罐。
伸手从里面摸出三颗鸡蛋,然后就出了堂屋,径直往大队部的卫生室走去。
没多久,满头大汗的罗铁柱回到家,径直走到罗旋的床板前,伸手把罗旋摇醒。
然后把手里的一小袋药递给罗旋,“吃,我去倒水。”
自从原配赵梅去世之后,罗铁柱在罗旋面前,一直都是这样惜字如金,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
罗旋缓缓睁开眼,看了罗铁柱一眼,然后低头仔细看那袋药品。
这袋药是用的纸包装着的,上面有一个满脸痛苦、捂住脑袋的头像。
还印着四个简陋的正楷字:非那西丁。
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罗旋摇摇头:“我不吃。”
非那西丁,其实就是“头痛粉”的早期叫法。
这个药品,早在四十年代就已经开始规模化生产,到后来才改名叫作“头痛粉”。
不懂病理药理的罗铁柱,只以为罗旋脑壳疼,吃这种药肯定就会好起来。
而罗旋却知道,自己头痛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因为自己的脑袋,被水桶砸的太狠。
头痛粉有很强的副作用,不但会损害肝脏,而且还有成瘾性。
自己的脑袋好好的,用不着吃它。
“别犟。”
罗铁柱把药塞进罗旋手里,然后转身准备去给罗旋倒水。
“我不吃药。”
罗旋挣扎着起身,“我出去走走就好,这个药治不了我的饿肚皮病。”
罗旋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并且还是生产队里,并不是太多见的“高小生”。
所以罗旋说出来的话,罗铁柱还是比较相信的。
而且向来木讷的罗铁柱,从来没有问东问西的习惯,更没有对儿女们嘘寒问暖的那种柔情。
《剑来》
听罗旋说的坚决,罗铁柱身影微微一顿,然后转身拿起那袋非那西丁,就独自出了卧室。
听到罗铁柱回卧室去了,罗旋揉揉脑袋上的青包,心里涌上一股怨怼之情。
先前罗铁柱和王氏的对话,罗旋一字不漏的都听在耳里。
自己虽然头晕,但又不是昏厥过去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如数被罗旋听了个分明。
这人呐,一旦骨子里坏了,就不好挽救了。
王氏...没治了。
罗旋从屋檐下拿起鱼篓、钓钩,便朝着水井那边走去。
自己的底子薄,得抓紧时间赚钱,以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
下到水井里,罗旋把钓钩伸进石头缝,开始专心致志的钓鳝鱼。
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罗旋还是会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井口,或者是竖起耳朵听听周围的动静。
要不然再来一个天外飞桶,自己可不敢保证,那沉重的水桶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换了几条石缝之后,罗旋总算感受到了,在钓钩那头传来的异常。
鳝鱼,终于咬钩了!
罗旋沉住气,仔细体会钓钩上传来的触感。
等到感觉到钓钩,被一股大力往石缝里拉的时候,罗旋猛地拉住钓钩,就使劲往外拉!
鳝鱼咬住钓钩往里面扯,罗旋快速的往外拉,就这么电光火石之间,含在鳝鱼嘴里的锋利钓钩,便猛地钩进鳝鱼的上颚,让以为美味到嘴的鳝鱼,突地受痛!
鳝鱼吃痛不过,猛烈的往洞穴里退缩。
而罗旋则用脚蹬住井壁,双手握住钓钩拼命往外拉!
一点点,再一点点。
鳝鱼终究还是没有罗旋的力气大,自行车辐条做成的钓钩又结实,鳝鱼使尽力气也无法崩断它。
几分钟之后,一条浑身泛着青灰色光芒的大鳝鱼,终于被罗旋给扯出了石缝。
鳝鱼很大,力气也大。
被扯出了洞穴的大鳝鱼,像小蛇一样不停的翻转、扭曲。
罗旋生怕得而复失,赶紧把鳝鱼连同钓钩,一齐塞进竹篓里,这才擦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彻底放下心来。
第18章 买了一点米
这条鳝鱼到手,罗旋双脚交替而上,慢慢爬出井口。
在一旁的干燥地方,罗旋把鳝鱼嘴里的钓钩取下来,便闪身进了空间里,把鳝鱼给放进陶盆里养着。
在罗旋放鳝鱼的时候,看到陶盆里的那几条泥鳅、鲤鱼,还有几只螃蟹、没法拿出去卖的小鳝鱼,似乎和自己自己昨天看见的,有一点点不一样。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罗旋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再把鲤鱼、小鳝鱼捉起来仔细观察。
罗旋隐隐约约觉得,它们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一点点,连在自己手里挣扎的力气,似乎都变大了一些。
但这种变化微乎其微,罗旋也不是很确定。
放好这些渔获,罗旋又去看了看那些蚕豆。
原来插在蚕豆旁边的篾片,已经被快速生长的蚕豆超越,估摸着有2、3厘米的样子。
《控卫在此》
看这架势,蚕豆用不了多久,就能开花了。
喝上一捧泉水,罗旋便闪身出了空间,朝正兴大队,5生产队的哑巴家里走去。
哑巴是附近几个生产大队里,很有名气的能人。
他会给桔子树疏枝、会给鸡骟卵巢和睾那个丸。
有些时候,甚至连给仔猪去除蛋蛋,哑巴也敢操刀。
反正他骟死的少,能够活下来的仔猪更多,这种正常损耗,还在生产队饲养场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哑巴会骟猪,这让红星乡上的畜牧员很生气。
畜牧员每次看见哑巴,就想给他扎上一针兽药:冬眠灵。
以求哑巴能够睡一觉,也好消停一些,别抢了他的权威和风头。
由于附近好几个大队,会这两门技术的人极少,所以社员们时不时的,会来找哑巴帮忙骟鸡。
别的生产队,也会来请哑巴去帮忙,给果树梳理丫枝。
供销社农副产品门市,每年会给征购正兴生产队里的桔子。
卖桔子的收入,是整个正兴生产大队很重要的一笔现金来源。
而有手艺傍身的哑巴,就有了骄傲的本钱。
他要是遇到自己生产队里,那种工分不高的农活,哑巴就不愿意去出工。
而是宁愿在家里等,看看有没有社员,或者是别的生产队的人,前来请自己去帮忙。
罗旋赶到哑巴家里的时候,哑巴正躺在他家院坝前的柑橘树下睡午觉。
上前摇摇哑巴。
等到他睁眼看自己的时候,罗旋一只手窝成圆弧状,用另一只手上的食指、中指,在圆弧里装作舀东西吃的样子,朝着自己的嘴巴不停的扒拉。
罗旋这是告诉哑巴:吃饭的意思。
哑巴愣愣的看着罗旋,然后摇摇头。
罗旋伸出右手,朝着空气里抓了几把,然后五指不断拧动,像是手中有沙子,在不停往下流淌的样子。
结合罗旋先前吃饭的手势,再加上这个动作,心思特别灵动的哑巴顿时明白过来:对方这是找自己买粮食!
哑巴出去帮忙干活,他会优先选择收取现金,作为给自己的报酬。
但社员们穷,家里的时常买盐巴的那一点点钱,都拿不出来,又哪有钱给哑巴付报酬呢?
即便是社员有点小钱,他们多半也不会选择用现钱支付。
因为一旦用掉了手头上这几毛、几块钱,他们还得到“青蛙市”上去卖鸡蛋、黄豆之类的,以换取买盐巴、豆瓣酱的现钱。
很麻烦不说,还耽搁干农活。
于是,哑巴时常会收到一些顶账的大米、黄豆之类的农产品,来作为社员们付给他的报酬。
哑巴单身一人,他在生产队也是一个壮劳力,工分多,分的粮食也多。
有外快,加上年终分粮食,一年下来,哑巴家里的粮食还真是可观。
哑巴家里的粮食积攒多了,也吃不了,他就只能慢慢卖掉它。
哑巴经常去青蛙市场上卖粮食,这件事情,附近几个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
“啊啊,啊。”
哑巴一边啊呀呀乱叫,一边朝罗旋比划,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成圆球状,那是代表黄豆。
右手大拇指掐在食指尖,只露出一截指头,代表长条型的大米。
罗旋指指他的右手。
哑巴伸出三根指头,然后再把巴掌摊开,静止不动片刻,才摆摆手。
意思就是:大米3角5分钱一斤,不讲价。
市场上的大米,卖1角7分5一斤,城镇职工们的“供应粮”,也是这个价钱。
但城镇居民买粮,是需要拿上“城镇人口粮食供应凭证”的,要不然粮站,是不会卖给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