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心事,秦大壮一时语塞,心里也不由怀疑起来。
他回头看向同来的村干部:“老三,老八,你们看这事……”
“要不先让赤脚医生去瞧瞧?要是装病,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要是真的……那也得想想怎么安排牛兰花一家。”
秦大壮叹了口气,转向曹招娣夫妇:“招娣,秦奋,要不……你们也跟着去看看?好歹确认一下真假。”
秦奋皱眉:“媳妇,咱们不去。断亲书白纸黑字写着呢,他们的死活跟咱们没关系。”
“不,”曹招娣眼中闪过一抹锐光,“咱们去看戏!我倒要亲眼瞧瞧他们能惨到什么地步。但是想让我们管?门都没有!”
“行,都听你的。”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村头的牛兰花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哭天抢地的哀嚎声,好不凄惨。
“老吴,麻烦你先去给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秦大壮吩咐道。
曹招娣紧跟着赤脚医生迈进门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但她似乎浑然不觉。
牛兰花一见到来人,立刻嚎啕起来:“老吴啊,快给我看看!我这手脚怎么就不能动了啊!”
“都别嚎了!”老吴皱眉,“我得静心检查。”
牛兰花立刻扯着嗓子骂自家人:“都听见没有!闭嘴!还想不想治好了!”
老吴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了……从表面上看,四肢都很健康啊。许是我医术不精,你们还是去城里大医院瞧瞧吧。”
牛兰花顿时慌了神,上次聋哑也是这种感觉!
可我们最近也没做什么坏事呀?
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她想起了医院门口的那个神医,只要能找到那个神医,这种病在人家面前不过就是毛毛雨。
只是那个神医的费用太高了,他们家现在兜比脸都干净,还治个毛线。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曹招娣和秦奋,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就帮帮我们吧……”
曹招娣冷笑一声:“我们什么关系?凭什么帮你们?”
牛兰花咬紧牙关,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声音放软道:
“老大,虽说这些年我们是有些偏心,可好歹把你拉扯这么大,这份养育之恩总不是假的吧?你们要是真不管不问,不怕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吗?”
“少来这套!”曹招娣丝毫不为所动,
“秦奋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就算有天大的恩情,上次断亲的时候也一刀两断了!你现在还有脸提这个?”
她的笑声里带着几分快意:“要我说,你们家这就是报应!不是聋哑就是瘫痪,怎么别人家都没事,就你们家接二连三地出事?”
“村长,我们两家早就没关系了,他们的死活我们管不着。而且这病来得蹊跷,万一传染呢?我们还是先走了。”
说罢,曹招娣拉着秦奋转身就走,她已经闻到屋里弥漫开的臭气,显然是有人拉在身上了。
“村长!他们这是不孝啊!您得给我们做主啊!”牛兰花嚎啕大哭,
“要是没人管,我们这一家子瘫在床上,用不了几天就得活活饿死啊!”
秦大壮皱眉掩鼻:“这什么味儿啊?”
“有人拉身上了。”老吴提着药箱快步往外走,心里暗赞曹招娣精明。
“我要告他们不孝!村长您得帮我们找公安!”牛兰花不依不饶。
“闭嘴吧!”秦大壮终于忍不住喝道,
“断亲书是你们自己签的,现在就是陌生人!有这功夫,不如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亲戚能帮你们!”
走到院子里,三个村干部面面相觑,个个愁容满面。
“这下可怎么办?”
“牛兰花家这情况,要是真不管,怕是真要出人命。可曹招娣他们不管也在理,毕竟断亲了。”
“咱们村部也不宽裕,管个一天两天还行,要是长期这样,谁负担得起?”
“可是既然知道了,要是真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也没法交代啊……”
这一刻,三人都不约地在心里骂起了那个多事报信的人。
大过年的,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
非要从牛兰花家门口过?
听见动静就当没听见不行吗?
是不是没被牛兰花恶心过?
净给村里找麻烦!
这年头,饿死个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现在这么一闹,倒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了。
沉默了半晌,老八试探着开口:“要不……再劝劝曹招娣?让他们出点钱,送牛兰花去医院看看?要是能治好一个,他们家好歹有人能照料……”
第402章 火烧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回家的路上,曹招娣脚步轻快,见到牛兰花他们一家受罪,她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也就她碍于身份不能下手,不然高低得收拾他们一顿,为这么多年受的罪讨个公道。
曹招娣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招呼道:“当家的,别想了,赶紧来帮忙,今天可是除夕,还想不想好好吃一顿了?”
“娘,我也来帮忙。”
“还有我!”
三个孩子踊跃举手,跟着进入厨房帮忙干活。
就在一家人开始为午餐忙碌之际,院门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
曹招娣眉头微皱,“不会又是村长那些人吧?”
“媳妇,你忙你的,我去开门。”秦奋放下菜刀走了出去。
秦奋打开院门,看清来人挤出一抹笑容,“三叔公,您怎么来了?”
三叔公冷哼一声,举着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戳了戳,可惜地面是泥土,并未发出什么声响,但是威势丝毫不差。
“你家父母兄弟如今病重,你这个长子竟然不管不顾,你这是不孝!”
“三叔公,我这……”秦奋眉头紧皱,刚要解释就被提着菜刀冲出来的曹招娣拉了回去。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男人太老实,容易吃亏。
追出来一看,入眼就是这个白发老头在压迫自己男人,这能忍?
她提着刀,直面眼前这个白发老头,丝毫不带怂的,冷冷瞪了回去,怒喝:
“三叔公,你怕是老糊涂了吧?我们家断亲的时候你可是见证人,这么快就忘记了?
知道断亲是什么意思不?那就是从此以后就是陌生人,说句难听点,能走到断亲这一步,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你现在说我们不孝,真是笑死个人。”
她每说一句话,手里的菜刀都要在半空中剁一剁,那凶戾的模样吓得老头子连连后退。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要杀人吗?”
在村里,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哪里有人这样硬怼的,给他气得不行,身体都开始摇摇欲坠。
村长他们眼疾手快,将老头扶住,附耳低语:“三叔公,曹招娣是个顺毛驴,强硬是不行的!”
“是呀!三叔公,我们今天的目的可不是逼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三叔公心里那个苦呀。
我不知道曹招娣是个硬骨头么,可没见那些话是对秦奋说的吗?他性子软是有目共睹的。
可这曹招娣也太虎了,提着刀跟人说话,我这把老骨头也怕呀!
感受到周围村民的目光,他只能强装镇定,拄着拐杖语重心长的说道:
“招娣,话不是这么说……到底是一条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曹招娣笑了,“三叔公,全村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秦奋是捡来的,你这话跟我们说不着。”
“话虽如此,可……”
“三叔公!”
曹招娣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又脆又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真要算一脉相承,您跟秦大山一家才是沾亲带故。
您老要是觉得他们可怜,您家儿孙多,劳力足,不如您把他们接回家去,好吃好喝伺候着,给他们端屎端尿?”
三叔公被噎得胡子直翘,连连摆手后退,“我家可养不起这么多人,而且哪里有让我这个老头子去照顾他们小辈的?”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她牛兰花不把我们当人,各种欺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
“断亲的时候牛兰花狮子大张口,要了几百块钱还不知足,那钱可是我们倾家荡产还跟我娘家借了几百块才够。
现在他们病了需要人照顾,竟然还能找到已经断亲的我们身上?觉得我们夫妻好欺负是不是?”
曹招娣声音洪亮,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怒意,说得这些人齐齐低下了头。
看着这群自私的家伙,她也是怒气上涌,
“不说这些,我弟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为村里解决粮食问题,你们不知道感激竟然还好意思来逼我们,看来是好脸色给太多了,你们越来越不知足。”
这话一出,全体村民齐齐一震。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可现在这把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些人就不淡定了。
“村长,人家招娣说得没错,都断亲了怎么还好意思找人家出钱出力,没这样的道理。”
“就是,断亲的时候他们可是拿了几百块钱,还不够他们看病吗?”
“村长,他们肯定有钱,估计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牛兰花做得出这种事情。”
秦大壮见状,知道再劝下去,只怕自己这村长的脸面也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是十足的尴尬和无奈:
“唉~!招娣,秦奋,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就当我们老糊涂了,没来过,没说过这话。”
说完,他朝着老八和几位长辈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如同斗败的公鸡,在左邻右舍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一场闹剧就这样匆匆结束,只不过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村民担心来年换粮的事情,村长他们担心牛兰花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