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绶带,是上好的江南贡缎,柔韧而结实。
足够了。
足够让她,从这场棋局中彻底消失。
只要她死了。
只要她李云睿死了!
长生就不会再有顾忌!
庆帝手中,就再也没有了可以威胁他的棋子!
这个诱饵,就将彻底失去作用!
“哈哈……”
一声低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声,突兀地在空寂的宫殿中响起。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哈哈哈哈哈哈——”
李云睿仰起头,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无尽的疯狂,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
疯了!
她彻底疯了!
可这疯狂之中,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清醒!
角落里的宫典,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动,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但他依旧没有动。
庆帝的命令,是看住长公主,不让她离开广信宫。
至于她在宫里做什么,只要不是逃跑,似乎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或许,在他看来,这位长公主殿下,本就时常疯疯癫癫。
李云睿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根明黄色的绶带。
冰凉的丝绸触感,从指尖传来,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庆帝……”
她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与嘲弄。
“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用我的命,就能拿捏住我的长生?”
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冰棱。
“不——可——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
“我李云睿的儿子,岂是你能随意摆布的?!”
“你想用我做饵,诱他入死地?”
“做梦!”
李云睿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得意的光芒,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意。
“我偏不如你的愿!”
“我死给你看!”
“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我这个诱饵,你还怎么演这出请君入瓮的大戏!”
“庆帝老狗!你等着!你的死期,不远了!”
“我的长生,一定会为你我母子,报此血海深仇!”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根绶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张冶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疯狂的笑意,与赴死的决心。
只要她轻轻一用力……
这世间,便再无李云睿。
长生,我的儿……
娘亲,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愿你此后,再无掣肘,鹏程万里,海阔天空!
她缓缓闭上眼睛,唇边依旧带着那抹诡异而决绝的笑。
绶带,已然缠上了她雪白的颈项……
明黄色的贡缎,丝绸冰冷,紧贴着她温热的肌肤。
窒息感,一点点,从颈项蔓延开来,向上侵蚀着她的神智。
眼前,似乎有片刻的模糊。
光影晃动。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
一张……同样骄傲,同样不可一世,也同样选择了相似道路的脸。
叶轻眉。
那个女人。
那个死了许多年,却依旧如同梦魇般笼罩在庆国上空的女人。
许多年前,太平别院,那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案。
她也是自刎。
用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传奇又短暂的一生。
她是为了什么?
也是为了她的儿子吗?
李云睿的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勾起,扯出一丝更加诡异,更加疯狂的弧度。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世上的母亲,在某些时候,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了孩子,她们什么都肯舍弃,什么都做得出来。
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她,李云睿,南庆的长公主。
尊贵无比,权一。
一生骄傲,一生偏执,一生疯狂。
她曾以为自己玩弄权术于股掌,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可到头来,她旧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疑起瘤壹鏾侕尔揪洱子。
如今,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不,更准确地说,是为她的长生活一次!
用她的死,换他的生机,换他再无掣肘!
值了!1球印气泗屋玖罒疚
实在是太值了!
只要她死了,庆帝手中就再也没有了那枚最重要的棋子。
只要她死了,她就再也不是长生的累赘,再也不会拖累她的儿子。
“累赘”这两个字,李云睿心中那股积郁已久的戾气与不甘,竟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座无形大山,终于轰然倒塌。
她,李云睿,也算无愧于“母亲”这两个字了。
至少,在这一刻,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缓缓闭上了那双曾经勾魂夺魄的凤眸。
睫毛轻颤。
她细细感受着那明黄色贡缎绞索,带来的越来越强烈的束缚与窒息。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胸腔中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离。
意识,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忽,涣散。
庆帝……你这条老狗……
你以为,你真的赢定了吗?
长生……我的长生……他一定会……一定会替我……替我们母子……
报此血海深仇!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镌刻在她的灵魂深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底最深处呐喊。
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微微悬空。
穿着精致绣鞋的脚尖,离开了冰冷坚硬的地砖。
广信宫。
这座囚禁了她半生的华丽牢笼,即将成为她最终的埋骨之地。
也好。
死在这里,也算干净。
不会再有人,用她的尸骨去做文章。
就在李云睿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刹那——
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突兀地在死寂的殿内响起。
“长公主殿下,还是先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