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
洪四庠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
李长生一袭青衫,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英气,但那双眸子,却深邃得如同古潭,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透深浅。
他迈步而入,步伐稳健,神态自若。
仿佛这富丽堂皇、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力的御书房,与他平日里闲逛的庭院,并无不同。
庆帝缓缓转过身。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道是帝王的审视,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探究。
一道是少年的平静,宛如山巅的雪,不起波澜,却自有其锋芒。
御书房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庆帝的目光,落在李长生的脸上,细细打量。
年氵U师 棋(二)飼巴?IV轻,太年轻了。
与叶流云描述中的那份从容与强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这双眼睛……
庆帝微微眯了眯眼。
这双眼睛,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更像一个历经了无数风浪,看透了世事沧桑的智者。
“陛下。”
李长生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庆帝依旧在打量着他。
这便是叶轻眉的儿子。
当年那个在血泊中被李云睿拼死带走的孩子。
如今,就这么平静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庆帝踱了几步,走到书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你在广信宫,这些年过得如何?”
他的语气,像是随意的问候,带着几分长辈对晩辈的关怀。
李长生眼帘微垂,答道:“托陛下洪福,一切安好。”
“安好?”
庆帝重复了一句,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朕记得,你幼时,朕还抱过你。”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追忆的意味。
李长生闻言,脸上并未露出太多表情,只是淡淡道:“陛下记性真好。”
这句回答,听不出是真心赞叹,还是别有他意。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庆帝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笃笃作响,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昨夜,叶流云入宫,与朕说了一些事。”
庆帝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话锋一转。
李长生抬眸,迎上庆帝的目光,神色不变。
庆帝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说,他与你,在宫外有过一番……切磋?”
“切磋”二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李长生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叶宗师乃当世顶尖人物,晩辈能得他指点一二,实乃三生有幸。”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姿态放得很低。
庆帝的目光深了深。
“陛下既然已经召见晩辈,想必对昨夜之事,已了然于胸。”
李长生接着说道,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言下之意,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庆帝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呵呵。”
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朕只是好奇。”
庆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了几分。
“想看看,你这孩子,这些年在广信宫,究竟将武道修习到了何等地步。”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长辈”的口吻,但那份探究的意味,却越发浓烈。
李长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庆帝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数息。
然后,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叶流云说,你……已是大宗师?!”
话音落下的瞬间,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洪四庠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长生迎着庆帝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如初。
他缓缓点了点头。
“侥幸。”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庆帝的心头炸响!
庆帝瞳孔骤然一缩!
尽管他早有预料,尽管叶流云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但当亲耳听到李长生的承认,那种冲击力,依旧让他这位掌控生杀大权的帝王,心神剧震!
果然!
果然是他!
十六岁的大宗师!
这世间,竟真的出现了如此妖孽!
庆帝的指节,不自觉地紧握起来,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十六岁的大宗师……”
庆帝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复杂难明。
有震惊,有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
“好!”
“很好!”
庆帝连说了两个“好”字,眼神却变得愈发深沉。
他盯着李长生,仿佛要将他里里外外都看个通透。
沉默了片刻,庆帝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冽。
“太子与皇后,接连遇刺身亡。”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刺李长生。
“此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李长生微微颔首:“略有耳闻。”
庆帝冷哼一声:“朕查到,这两桩泼天大案背后,都有大宗师的影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御书房。
“李长生。”
庆帝一字一顿地唤着他的名字。
“你告诉朕。”
“太子和皇后的死,与你,究竟有没有干系?!”
庆帝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在李长生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股属于帝王的威压,如同实质一般,朝着李长生铺天盖地般压了过去。
帝王的威压,如山如海,沉甸甸地压在御书房的每一寸空气中。
李长生却仿佛未曾察觉,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抬起眼,漆贰疑氵5奇琉叁倭黑的眸子迎上庆帝审视的目光,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陛下。”
李长生开口,声音平静,不带丝毫波澜。
“您如何就能确定,行刺太子与皇后的那位大宗师,便是晩辈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又似是提醒。
“这世间,大宗师又非只晩辈一人。”
此言一出,庆帝的瞳孔微微一凝。
“并非只晩辈一人”!
这少年,是在提醒他,还是在……挑衅他?
庆帝的指节,再次无声地收紧,搭在龙案上的手背,青筋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他确实怀疑李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