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名义上是自己仆人,实际上却更像是亲人的存在。
他等待着。
许久。
五竹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偏了偏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若非李长生目力惊人,几乎无法察觉。
“你……”
沙哑。
干涩。
仿佛无数岁月未曾开启的机器,发出了第一个艰涩的音节。
仅仅一个字。
便再无下文。
李长生嘴角的笑意,温和依旧。
“是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五竹更近了些。
“当年,太平别院。”
五竹黑布下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我只带走了他。”
五竹的声音,依旧平稳。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指的是范闲。
李长生心中了然。
“那不是你的错。”
李长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当时的局面,能带走一个,已经是万幸。”
“你保住了叶家最后的血脉。”
“也保住了母亲的希望。”
五竹没有说话。
黑布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阻碍,凝视着李长生。
他似乎在分辨。
分辨李长生话语中的真伪。
或者,是在处理这番话语中蕴含的庞大信息。
“你,都知道?”零鸸2衣衤三8贰yue漪
良久,五竹再次开口九陵硫留器虾二吧。
声音比之前,似乎流畅了那么一丝。
李长生点了点头。
“知道一些。”
“关于母亲,关于父亲,也关于……我自己。”
他的坦诚,让五竹再次陷入了沉默。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两人的对话,而变得凝滞起来。
远处的虫鸣,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你恨我吗?”
五竹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突兀。
却又在情理之中。
当年,他确实带了范闲。
将尚在襁褓中的李长生,留在了那片火海与杀戮之中。
虽然李长生最终活了下来。
甚至拥有了如今这般不可思议的实力。
但,被放弃的经历,足以在任何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怨恨。
李长生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恨。”
他的语气,平静而真诚。
“五竹叔,我从未恨过你。”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而且,若非当年你将我留在京都,或许,我也不会有今日的际遇。”
这番话,并非虚伪的客套。
而是李长生的真实想法。
若非李云睿的收养,若非在庆国皇宫这个漩涡中心长大,他或许真的无法像现在这样,洞悉一切,积蓄力量。
五竹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再问什么。
李长生看着他,忽然开口。
“五竹叔,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五竹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站在那里。
李长生也不催促。
片刻之后。
“好。”
一个字。
简单。
干脆。
……
夜色,愈发深沉。
叶流云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每一步,都牵动着四肢百骸的剧痛。
那不仅仅是剑伤。
更是雷霆之力,在他经脉中肆虐留下的创伤。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额头上,冷汗不断渗出。
汇聚成溪流,滑过他布满风霜的脸颊。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这些痛楚。
或者说,这些肉体上的痛楚,远不及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来得猛烈。
庆帝之子。
叶轻眉的儿子。
这两个身份,如同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那年轻人最后展现出的“神剑御雷真诀”。
其威力之恐怖,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武道极限的认知。
那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
那是神魔之力。
二十载。
仅仅二十载。
便已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实力。
此等妖孽,亘古未有。
叶流云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枯树上,剧烈地喘息着。
口中,又是一阵腥甜。
他强行咽下。
眼中,充满了血丝。
以及深深的迷茫与无力。
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败得毫无悬念。
他叶流云纵横一生,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然而,与这份耻辱相比。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李长生最后那句话。
“叶前辈,如实告知庆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