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此刻都像利刃,一刀一刀剜在心上。
“……我错了……”他喃喃低语,“不该让你们听我说……不该……”
实力越弱的就越快被制作成虫尸,而实力越强的就越能与尸虫抗衡
希罗撑了整整半个小时,他一度试图将寄生物强行排出。
用短刀切开大腿的血管,排出混合孢浆的黏液,里面夹杂着几粒尚未孵化的虫卵,他咬牙将其捏碎。
但很快新的虫丝又从伤口中探入。
这让他斗气紊乱、气海混浊、神识开始动摇。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那个声音。
“孩子……累了吧?”
那是一道不属于现实的嗓音,温柔得像是从童年记忆深处浮现的安慰,带着轻抚额头的抚慰感。
可他知道,那不是母亲的声音。
那是母巢。
“不……”希罗低语着,眼角终于落下泪水。
那不是为复仇流的泪,不是为失败而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孤独、与悔恨。
“我不该信她……不该……”
双膝跪倒在地,周身的雾气像潮水般翻涌,开始顺着他的伤口、耳鼓、眼眶一点点侵入。
他还在挣扎,指甲插入地面,背脊弓成猎豹般的弧度,身体剧烈抽搐,却始终无法摆脱那缠绕心魂的触须。
“母亲……”他低声呢喃,声音像是快要死去的鸟鸣。
就在意识崩溃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一幕幻象,是很多年前,母亲倒在血泊中,朝他伸手微笑。
但这一次,那张脸却变成了母巢的面容。
这让希罗发出一声撕裂肺腑的怒吼,宛如受诅咒的哭嚎。
而他的声带在这一瞬完全崩断,咽喉被虫体贯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安静了。
尸虫钻入他体内的每一个缝隙,控制他的神经,抹去他的记忆。
希罗,雪誓者最后的首领,至此沉没于雾中。
…………
这是绝望女巫梦寐以求的画面。
下方母巢,雾已完成注入。
一座不断蠕动、鼓胀的战争机器。
周围是数以千计已成为自己傀儡的雪誓者战士。
他只是……太热爱这件作品了。
为了它,他早在五六年前便开始准备。
他用幻术与心灵诱导的术式,在无数个梦境中悄然改写希罗的意志,把那个曾以凶狠闻名的冷血强者,一点点引向“古神复苏”的信仰深渊。
他不急,慢慢来,他喜欢看到一个意志坚定的战士,在信仰与疯狂之间挣扎、崩塌、重塑,就像在雕刻一块宝石。
而雪誓者呢?
一群被仇恨驱动的信徒,比任何催化剂都要好用。
他给他们梦、给他们希望、给他们“神”的承诺。
他煽动他们去捕猎骑士与贵族,去献祭,去提供母巢成长所需的血脉燃料。
每一次献祭,都是他为母巢注入的一剂生长药剂。
而母巢曾无数次失败、崩解、暴走、甚至差点吞噬掉自己。
但他像培育某种稀有花卉那样细心,反复试验每一个血脉与结构,直到它能稳定地生长为“完全体”。
现在这一切终于迎来结果。
在这座巨巢之中,虫雾已经酝酿三年,浓度之高足以瞬间侵蚀整个营地,强如希罗都只能坚持半小时。
数千雪誓者在短短一炷香内相继倒下,体内的尸虫已经接管他们的神经系统,重构肌肉,覆上虫质脊骨。
他们的战技、他们的斗气、他们的本能,全都被抽取、提纯、储存在体内,而记忆、生命这种无用的东西都彻底消亡了。
他们已不再是人。
他们是彻底脱离了个体意志的杀戮机关,是母巢的神经延伸,是他最完美的工具。
当然,虫雾只能释放这一次。
他攒了三年,也只够覆盖这座雪誓者营地,但已经足够。
只需这一场他就拥有了一支由数千名雪誓者转化而成的、具备斗气战技、且不惧死亡的虫尸军团。
但还不止如此。
他早已在北境各处埋藏了数十座“第一代母巢”与“第二代母巢”。
那些孵化节点也在今夜全面苏醒。
无数潜伏者、感染者、虫雾囊泡同步激活,如梦魇裂口在整个北境张开。
北境的命运,从今夜起,将不再掌握在人类之手。
甚至整个帝国、整个世界都将陷入混乱之中。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通向“那扇门”的必经之路。
他的终极目标,尚在更深的黑暗之后,尚在常人不可理解的坐标之外。
那是一场“终极回归”……
此时,高台之上已空无一人。
巡视营地的雪誓者官员、警戒卫兵、传令骑士,全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尸虫替换。
他们现在的外貌仍未改变,但瞳孔后方已经空无一物,只剩虫巢的精神链条在操控。
绝望女巫轻轻挥手。
母巢如同感受到召唤般发出一声低鸣,囊泡崩裂,无数虫尸缓缓睁开泛着冷光的双眼。
这支不死军团,在夜色中悄然集结,向霜戟城进发。
他们将碾过去。
摧毁一切。
将秩序践踏,将北境变为血与虫的温床。
而他,只需要静静站在高台尽头,展开双臂,拥抱世界……
“这才刚刚开始。”他说道。
第212章 虫尸来临
十月九日,赤潮领。
晨雾尚未散尽,赤潮领上空却比往常更加寂静。
没有熙熙攘攘的街市喧声,也没有孩童的笑语与车马的碾轧声。
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家庭,拖着行李、背着襁褓中的孩子,默默走入那几座土楼中。
“进去吧,这是领主大人的安排。”一位灰发老妇低声念着,仿佛念诵着神谕,“伟大的路易斯大人……不会害我们的。”
没有人拒绝,也没有人抱怨。
即使土楼空间狭小、人群拥挤,他们依旧井然有序地排队进入。
因为那是路易斯的命令。
他们心里清楚地记得,一年多以前,他们还蜷缩在冰风与泥泞中,睡在裂了缝的帐篷里,吃的是掺杂着草根与骨渣的粥水。
那时每天都有孩子在夜里冻死,大人们在清晨默默挖坑。
是路易斯在风雪中点燃壁炉、在疫病中带来药品、在战乱中亲手建起粮仓。
因为他,所以他们能吃饱了,有柴烧了,有衣穿了。
帐篷变成砖房,寒夜有了温泉,山下有了麦田,山上开出新的水渠。
道路修通,仓库封实,医舍也有了人驻守。
这些,不是祈祷来的神迹。
是他给的。
是路易斯·卡尔文带来的现实。
于是今天,当他亲自下令“进入土楼,不可外出,务必配合。”所有人便如同听到了神明的低语。
他们没有迟疑、没有质问,只是在说一些相信路易斯的话语。
“伟大的领主不会害我们。”
“我们是他的子民。”
“他的命令,就是神谕。”
土楼中已备好了食物、水源与必需品,按人数分发,秩序井然。
墙角还堆着几箱木柴与简易灯具,仿佛早早就预料到了长时间封闭的准备。
“只是住一阵,很快就好了。”一个少年对妹妹笑着说。
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多久。
而外头赤潮城城内,靠近城墙边缘的旷地上,一座座简洁却坚固的营地早已搭建完毕。
主帐居中,四周分布着哨岗与火把,一支支赤潮骑士整齐列队,盔甲锃亮、旗帜无声飘扬。
没有吹响号角,没有动员誓词。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敌人是谁。
但他们知道命令是谁下达的——路易斯·卡尔文。
他并未解释太多,也未透露缘由。
通过路易斯的一次次表现,他们便被灌输一条根本的信念:“即使看不见全貌,也要选择服从路易斯大人。”
所以当命令下达时,他们没有动摇,只有握紧剑柄的决意。
整个赤潮,就像进入了某种沉默的仪式。
所有人都相信,一场暴雨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