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频道里,传来下属们带着惊惶的汇报声。
那艘被炸毁的A点武装船,是整个包围网的矛头,是他们的指挥舰!
矛头一断,整个阵型,瞬间乱了。
那只被他们围猎的“刺猬”,此刻,正静静地停泊在远处那片火光的边缘。
哑光黑色的船体,在烈焰的映照下,反射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的光泽。
它像一个刚刚饱餐了一顿的深海恶魔,停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猎物们惊慌失措的丑态。
挑衅。
赤裸裸的,无声的挑衅!
“开火!给我开火!把所有鱼雷都打出去!把他给我炸成粉末!”
亚瑟彻底失态了,他指着屏幕,疯狂地咆哮着。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港岛的“戏子”,一个他眼中的暴发户,用这种方式按在地上摩擦!
船长的目光,冷得像刀。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亚瑟,走到指挥台前,拿起了通讯器。
“所有单位,立刻停止攻击。”
冰冷的声音,传遍了剩下的五艘武装船。
“重复,所有单位,停止攻击。”
“后撤五海里,重新整队,等待指令。”
通讯频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的余音。
“撤退?”
亚瑟难以置信地看着船长,声音都在发颤。
“我们为什么要撤退?我们还有五艘船!我们还有十枚‘蝮蛇’鱼雷!我们能把他撕成碎片!”
“然后呢?”
船长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睛,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亚瑟。
“用我们剩下的五艘船,去跟他玩俄罗斯轮盘吗?”
“你没看到吗?”
船长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屏幕上那个黑色的船影上。
“他从头到尾,只开了一炮。”
“他只用了一发鱼雷。”
“他是在告诉我们,他,还有。”
“而我们,已经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了。”
“这场狩猎,从他开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船长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亚瑟的心口。
他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瘫软地靠在控制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啊。
对方只用了一发鱼雷,就废掉了他们最强的矛头。
谁能保证,那艘船上,没有第二发,第三发?
谁又能保证,那艘船上,除了鱼雷,没有其他更恐怖的东西?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那个叫周凡的男人,用一发鱼雷,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他是谁……”
亚瑟失神地喃喃自语。
“他到底是谁?KGB?CIA?还是……怪物?”
船长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远处那艘如同恶魔般的黑色快艇,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执行命令,撤退。”
……
“深海刺猬”号的驾驶舱内。
鬼船张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瘫在副驾驶座上,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刚才那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操作,已经彻底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这辈子,都没开过这么刺激的船。
不,这他妈的已经不是船了!
这是会飞的刺刀!
他那双瞎了的眼睛,“望”着窗外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喉结上下滚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亲眼“看”着周凡,在那张他以为是模型的火控台上,按下了按钮。
然后,海面上,就多了一轮太阳。
“周……周生……”
鬼船张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
“那帮英国佬……撤了。”
雷达屏幕上,那剩下的五个红色光点,正在飞速后撤,很快就消失在了探测范围的边缘。
战斗,结束了。
他们,赢了。
赢得……莫名其妙,赢得……惊心动魄。
鬼船张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船……船快散架了。”
他喘着粗气,开始检查船体状态。
驾驶舱内的警报声早已停止,但控制台上的各项参数,却是一片血红。
“左舷装甲板,结构损伤百分之三十!再来一轮炮击,就得穿了!”
“右侧涡轮喷射口,叶片变形,动力永久性下降百分之十五!”
“船底的水密舱,压力一直在掉!虽然没进水,但肯定是被穿甲弹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还有声呐!刚才为了打那只‘鹰眼’,超负荷运行,现在整个阵列都在发烫,再用下去,就得报废!”
鬼船张越说越心惊,越说越后怕。
这艘他亲手打造的“深海刺猬”,此刻已经遍体鳞伤,成了一只断了刺的刺猬,离报废只差一步之遥。
“周生,我们得马上回去!”
鬼船张急切地说道。
“现在风平浪静,是他们怕了我们!但等他们缓过劲来,叫来航母,我们就真成铁棺材了!”
“必须马上回港岛!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船修好再说!”
他说完,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回应。
驾驶舱内,一片死寂。
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的嗡鸣声。
鬼船张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周凡,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
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窗外火光的映照下,明明灭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那么看着鬼船张。
看得鬼船张浑身发毛,背脊发凉。
“周……周生?”
鬼船张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干涩。
周凡还是没有说话。
他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枪。
一把黑色的,造型冷酷的,勃朗宁大威力手枪。
鬼船张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动,想逃,想大叫!
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钢针,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座位上!
他动弹不得!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枪口,轻轻地,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鬼船张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坚硬的金属,和他脆弱的头骨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皮肤。
他甚至能闻到,从枪口飘来的,那淡淡的硝烟与枪油混合的味道。
“咔哒。”
一声轻响。
那是枪的保险,被打开的声音。
这个声音,比刚才海面上任何一次爆炸,都更让鬼船张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