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一支狼毫笔，悬腕，落笔。
一个力透纸背的“忍”字，出现在宣纸上。
笔锋凌厉，杀气毕现。
他又写了一个。
再写一个。
……
他不停地写，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怒火、惊疑、和那股被人在暗中玩弄于股掌的憋屈，全部倾注于笔端。
一个个“忍”字，从工整到潦草，再到狂乱，像是他内心正在经历的剧烈风暴。
突然，他握笔的右手猛地一顿。
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从他的左肩深处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那是当年替兄弟挡刀留下的旧伤，永久性骨裂，每逢阴雨天，或是心绪剧烈波动时，便会发作，痛入骨髓。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手中的狼毫笔再也握不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宣纸上。
一滴浓墨，溅开，刚好落在一个“忍”字的心上，将它彻底染黑。
郑丹瑞捂着剧痛的左肩，身形微微晃动，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他看着满桌狂乱的“忍”字，和那个被墨点玷污的核心。
一直挂在脸上的那副笑意，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阴沉和狠戾。
“好。”
“好手段。”
“我暂且忍你！！”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第151章 未来港岛，楼比黄金贵！
九龙城寨，安全屋。
洪豹和阿杰正亢奋地吹着牛，桌上摆着几罐啤酒，庆祝着这几天来酣畅淋漓的胜利。
郑丹瑞，那个在电视上道貌岸岸，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的铁拐郑，被他们凡哥几招组合拳打得焦头烂额，现在成了全港岛的笑话。
这比在街头砍赢十场八场还要痛快！
然而，这场胜利的主角周凡，却和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坐在角落，面前的放映机投射出一片微缩胶卷的影像，正是从过山虎那根虎头杖里找到的黑金账本。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专注得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猎豹。
超级战略推演能力正在他的脑海中高速运转，无数条资金流向被拆解、重组、分析，构建出一张庞大而精密的地下金融网络。
“凡哥，郑丹瑞条老狐狸已经系砧板上嘅鱼肉，我哋几时郁手啊？”
阿杰灌下一大口啤酒，脸上泛着红光，眼神里满是嗜血的渴望。
“ICAC同太古集团已经咬住佢唔放，我哋趁佢病，攞佢命！直接带兄弟铲平佢郑家班！”
洪豹虽然没说话，但眼里也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江湖规矩，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周凡像是没听见，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账本的一处角落。
一条最隐蔽，最不起眼的现金流。
没有银行转账记录，全是现金交割。
每周三深夜，西环码头，三号废弃仓库。
一个代号“水鬼”的中间人，负责将郑丹瑞旗下所有娱乐场所的巨额现金，打包送上前往澳门的走私船。
这是最原始，也最无法追踪的洗钱方式。
周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郑丹瑞最后的命脉。
在ICAC冻结他所有银行账户，太古集团堵死他所有商业融资渠道之后，这条每周一次的现金走私，就是郑丹瑞唯一能动用的救命钱，是他绝地反扑的全部资本！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周凡关掉放映机，屋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今晚，有笔大买卖。”
他平静地开口。
洪豹和阿杰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杀人？”阿杰下意识地摸向后腰。
“不。”周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们去收账。”
“收账？收边个嘅账？”阿杰一脸懵逼。
“郑丹瑞的。”
……
西环码头。
午夜的海风带着咸腥和柴油的味道，吹得人皮肤发冷。
一个身影在码头的阴影里晃荡着，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字背心，一条满是油污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开口笑的帆布鞋。
他佝偻着背，眼神飘忽，时不时搓着手，一副烂赌鬼赌瘾发作的落魄模样。
正是动用了伪装术的周凡。
他此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完美地融入了这片码头的底层生态。
很快，一个同样穿着码头工服，但眼神精明警惕的瘦小男人，提着一个饭盒，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来。
水鬼。
周凡算准了时机，脚下一歪，像是没站稳，直直地朝着水鬼撞了过去。
“屌你老母！冇带眼啊！”水鬼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饭盒差点脱手，张口就骂。
“对唔住，对唔住……”周凡连声道歉，扶住对方，眼神却贪婪地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饭盒，喉结滚动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说，“大佬，今晚风大，D记只马……会唔会沉船啊？”
水鬼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烂赌鬼。
这是切口，是暗号。
但他不认识这张脸。
“你边位啊？肥九呢？”水鬼的声音变得警惕起来。
周凡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慌张和贪婪，他压低声音：“九哥……九哥前两日过大海输到仆街，被人扣住咗。佢叫我嚟顶一班，话……话事成之后分我两成水。”
说着，他又报出了一个只有核心圈子才知道的，关于上一笔账目分红的精确数字。
这个数字，同样来自那卷胶卷。
水鬼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肥九好赌成性，出事是早晚的。找个信得过的散工来顶班，也符合郑丹瑞一贯小心谨慎的作风。
“扑街！算你执到啦！”水鬼不爽地啐了一口，转身朝着一个漆黑的仓库走去，“跟我嚟，手脚麻利啲！”
仓库里，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借着门外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个巨大的黑色皮箱。
“妈的，瑞哥今次手笔好大，差点闪到我条腰。”水鬼揉着腰抱怨道，“数你点点，交给你了。”
周凡走上前，熟练地打开其中一个皮箱。
啪嗒。
一瞬间，整个仓库仿佛都被那炫目的光彩照亮了。
满满一箱，全是扎得整整齐齐的千元大钞。
一捆十万，一箱五百万。
五个箱子，两千五百万！
现金！
饶是周凡早有准备，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撼，装模作样地清点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合上箱子，对水鬼挥了挥手。
“搞掂，你走先啦。”
水鬼巴不得早点离开，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仓库里，只剩下周凡和那五箱能让全港岛江湖都为之疯狂的巨款。
他拿出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虎已离山，可以入场了。”
……
一辆破旧的货车里。
洪豹和阿杰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现金，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混迹江湖半辈子，从白粉到军火，什么都见过，但他们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堆在一起。
那种视觉冲击力，那种独属于钞票的油墨芬芳，让两个刀口舔血的悍匪大脑一片空白。
“凡……凡哥……”阿杰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伸出手，像是在抚摸一件圣物，轻轻地触碰着那一捆捆钞票，“呢……呢度有几多钱？”
“两千五百个。”周凡淡淡地说道。
“两……两千五百……万？！”
阿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猛地抓起一把钞票，激动得满脸通红。
“凡哥！有咗呢笔钱！我哋可以招兵买马！买沙俄佬嘅AK！将和兴和班扑街全部扫平！油麻地就系我哋嘅天下！”
他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里的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顶油麻地，呼风唤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