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去...”
她说了很多理由，最后用关键的一句话劝住了周蓉：“你那对象，不也在城里工作嘛，你要是下了乡，怎么和他见面？”
“你今年十九，过几年年龄到了，怎么结婚？”
周蓉看了看客厅，尽管有门帘挡着，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他虽一句话没说，但他很明显不想让自己走...
周秉昆看看姐姐，快走两步，坐到母亲身边。
他拉着李素华的手说道：“妈，就按婶说的，我去。”
“让我姐留下照顾你。”
“你个臭小子啊...”李素华是既欣慰，又心痛。
她摸摸小儿子的头顶，发现自家小子忽然长这么高了...
都已经成人，能担起责任了。
杨玉这时挑开门帘，给李素华和周秉昆分别送了一杯水，说道：“姨、秉昆，你们别担心。”
“下乡也不是说非得跑多远。”
“咱们找个近点儿的地方，说不定秉昆就像上下班一样，每天都能回来。”
“这孩子！”乔家大婶指着杨玉笑道：“知青都得住在知青点的，哪能随便回来。”
然后她对李素华说道：“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咱们吉春附近下乡的话，每个月回来一趟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你们有时间了，也可以去看他。”
话音未落，之前在卧室收拾书的周秉义也走了进来。
他对母亲说道：“妈，我也同意，周蓉留下，秉昆走。”
“虽然秉昆是咱们家最小的，但他初中毕业，也够得到上山下乡的条件。”
“周蓉出去不安全。”
“秉昆一个小子，让杨玉多去看看他，没问题的！”
“唉~”在几人的连番劝说下，李素华下定决心了。
但她没来由的，对女儿、女婿、大儿子都生了怨。
毕竟自己不得不放‘老疙瘩’离开。
不过，等送走了乔家大婶，这点怨就散了。
毕竟哪个都是自己的心头肉，都舍不得。
只希望，日后儿女们能多补偿下小儿子，别让他这一番付出，付之东流...
在几人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后，周志刚回来了。
他把手套、围巾递给小儿子。
接着坐在炕上，拿出家庭的合影。
合影之上，他和妻子坐在第一排，三个儿女站在第二排。
没有杨玉的身影。
本来，周蓉对此是不依的。
但周志刚一言而决道：“等我死了，你再把他加进来吧！”
这话，气得周蓉和他闹了两天脾气。
就连李素华也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周志刚把照片拿在手里，说道：“洗了五张，一人一张。”
等把自己家的全家福发完后，他又掏出另一个纸袋，递给对杨玉说道：“你和蓉儿的。”
“洗了两张，你们一人一张。”
杨玉双手接过，说道：“谢谢周叔。”
“哼！”周志刚冷哼一声，不再理这个抢走自己女儿的人。
他看着手里的全家福，对妻儿说道：“都收好，这可能是咱们家最后一张合影了。”
“说啥话呢！”李素华嫌他说的不好听，拿手臂顶了他一下，让他把话收回去。
周志刚砸吧了下嘴，回道：“实话！”
“我和秉义，这转过头就要出发了。”
“两年，才有一次探亲假。”
“这以后啊，可能我回来了，秉义不在；秉义回来了，我不在...”
“而且，咱们家不是还得走一个吗？”
“全家五口人，再能凑到一块儿，难了...”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杨玉，也不敢打破此时的悲伤。
只是磨擦着手里的照片，安静地听着下一步指示。
“好啦。”周志刚拍拍已经哭了快半个小时的妻子，对她说道：“我们这就得走了。”
“要是再拖半个小时，就误火车了。”
李素华擦擦眼眶里的泪水，再把自家老汉、大儿子的手握住。
她对就要远行的两人说道：“照顾好自己，年假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们...”
在车站，周志刚和周秉义拉扯了起来。
一个说“你的车先开，先送你。”
一个说“你年龄大了，带的东西又多，先送你。”
李素华夹在两父子中间，立刻没了主意。
周蓉安抚住母亲，一把夺过哥哥手里的行李说道：“哥，先送你！你的车开了四十分钟，爸的车才开。”
“你让他一个人呆在车上，更不好受。”
周志刚欣慰，周秉义想过之后接受。
他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肩膀说道：“哥离得远，爸也不近，秉昆还小，家里能拿主意的，就是你了。”
“以后在家照顾好妈。”
“还有，”秉义看了杨玉一眼，对妹妹祝福道：“早点结婚。”
这个话题，略微冲淡了临别的伤感。
唯有周父脸色一黑，但在车站，也不好说什么。
周母李素华拉住周秉义的手，将一叠钞票塞到了他手里，她眼含热泪地嘱咐道：“这是妈自己攒的钱，你拿好。”
看到儿子有拒绝之意，她便用手掌紧紧包住儿子的手：“穷家富路，一定拿好！”
周秉义抿了抿嘴唇，他将身子微低，抱住母亲说道：“妈，保重！”
临上车前，他站在车厢门口，一拳捶在杨玉胸口，似是拜托，似是告别：“走了！”
“照顾好我妹妹，我妈。”
“还有秉昆...”
杨玉对他承诺道：“放心，有我在。”
得到他这句话，周秉义似乎松了口气。
他接过妹妹手里的行李，转身，去往未知的边疆。
第274章 送周秉昆
在安置好周秉义后，一行五人换了个站台，继续去送周家的顶梁柱，周志刚，这位即将远赴山城的大三线工人。
半路上，周志刚将杨玉拉住，并示意剩下的娘仨先走，给自己和未来女婿留个说话的空间。
周蓉有些担心，不想动。
就算周志刚把脸板起来了，小女儿依旧是直盯盯地看着他，完全不怵。
“不能要了，这女儿不能要了...”
还是杨玉，不想他带着坏心情离开，赶紧劝走了小丫头。
周志刚就看着自己家的犟姑娘，被别人家的臭小子，一句一句地哄得晕头转向。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揪住杨玉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对他警告道：“臭小子！我家丫头才十九！”
“她喜欢你，这事儿我没法拦着。”
“但你要是敢现在对她动手动脚的，你看我削不削你！”
威胁完了，周志刚放开杨玉，然后细心地为他整了整衣服。
他继续说道：“结婚的事，别听秉义那小子瞎咧咧。”
“等蓉儿再长两岁，等你工作彻底稳定了。”
“然后，我再和你姨给你们张罗。”
“最重要的，一定得等我年假回来再办事！”
“记住了吗？”
“记住了。”杨玉冲着这个放不下面子的男人点点头：“周叔，你在山城那边不用担心。”
“周蓉、秉昆，还有姨，我都会操心的。”
啪啪！
周志刚拍了两下杨玉的肩膀，略带感叹地说道：“臭小子，你也是长大啦...”
将周志刚送上车后，剩下的四人站在车箱窗口，皆是不舍。
李素华拉着丈夫的手，对他不断嘱咐。
杨玉一手挎着周蓉的胳膊，一手搂住周秉昆的肩膀，在周母身后围成一圈。
周志刚听着即将发车的汽笛声，对妻子和儿女说道：“行，回吧，车要开了。”
李素华捏了捏丈夫的手掌，回道：“哎...”
这一个语气词，道尽了她对丈夫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