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搞成他欠了韩三枰一个人情。
杜琼好心帮忙，结果却成了画蛇添足。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中影食堂的饭菜合不合我胃口。”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撒谎。
韩三枰老家是川省的，杨牧野是云省的，同为西南F4，口味能差到哪里去？
杜琼没有拆穿，反而问起杨牧野对韩三枰的印象。
“没什么印象，就知道中影管着全国的电影事务，包括进口片的配额，好像圈内人都悄悄管他叫韩爷。”
杨牧野说的就是普通人对韩三枰的印象，反正就挺敷衍的。
还好杜琼没有在意，反而主动给杨牧野“科普”：
“不止是韩爷，其实更多人都管他叫座山雕。”
一边说，一边在观察杨牧野的反应。
韩三枰这些年因为做事强硬不留情面，得罪了不少人。
甚至不少内部人员都吐槽，中影就是电影行业里的两桶油，垄断行业谁坐在哪个位置上都能做出一番成绩。
跟雷总那句“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意思差不多，但听着难听多了。
杨牧野耸了耸肩，跟杜琼交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韩总去年才扶正，离退休还早吧？”
杜琼点点头，但不明白杨牧野问这个做什么。
“韩总还在位，现在就评价他的功过是非显然为时尚早，人都是有时代局限性的，现在的事情，至少得站在十年以后，才能有一个相对客观的评价。”
“你让我评价韩总，我反而想起了云省烟草行业一位很出名的企业家——褚老，时代确实能成就人，但事实证明垄断行业也不是谁上去都能做出一番事业的，这话也同样适用于韩总。”
杜琼默默记下了这番话，准备回头再去跟韩三枰“告状”。
半个多小时后。
迈巴赫62驶进中影总部大楼地下停车场。
门口只是登记了一下车牌就直接放行，显然有人提前打过照顾。
找了一个空车位停好车，杜琼给韩三枰打了个电话。
没过几分钟，韩三枰的助理下楼接人。
杜琼是卡着饭点来的，这位姓唐的助理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食堂。
没想象中那么豪华，也就比燕经贸食堂设施好一些。
唐助理领着杜琼、杨牧野取了餐盘，刷卡帮两人打了饭菜。
完了才领着两人，朝靠窗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
韩三枰已经打好饭菜，在那儿一个人先吃着了。
要是换成其他公司老总来食堂吃饭，手下员工早就想办法凑上去。
就算不够资格打招呼，也能刷个脸熟什么的。
但中影不是。
公司上下都清楚韩三枰什么性格，没人敢过来自讨没趣。
杜琼端着餐盘走上前，亲切地喊了一声：
“韩伯伯！”
韩三枰抬起头，微笑着朝杜琼招招手，但眼睛却在盯着一旁的杨牧野。
一表人材这个成语，在这一刻真正的具象化了。
韩三枰找杨牧野来吃饭，自然查过杨牧野的底细。
杜琼走到韩三枰对面坐下，故意把正对着韩三枰的座位留给了杨牧野。
落座前，杨牧野准备跟韩三枰先问声好。
结果韩三枰直接发话。
“坐吧，就一起吃顿饭，不用拘束。”
杨牧野坐下饭都还没吃上一口，韩三枰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听琼琼说，你很看好视频网站的发展，最近还准备搞直播网站？”
韩三枰边吃边说，看起来十分随意。
可杨牧野还是从这话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常。
“韩总，是不是上面对视频网站要有什么新政策了？”
韩三枰停下筷子，抬起头，目光似刀。
“什么新政策，说来听听？”
杨牧野知道韩三枰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索性把心一横。
“影视圈苦盗版久矣，而现在的视频网站又是盗版重灾区，任何一个新兴产业的发展都是从野蛮粗放到科学精细，国家不可能一直放任盗版，之前靠着盗版发展起来的视频网站，早晚都要面临版权这一关。”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是这意思吧？”
韩三枰引用了一句港片里的台词，令杨牧野当场侧目。
差点忘了，面前这位座山雕就是合拍片的大力倡导者。
韩三枰抬眼看着杨牧野：
“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国家不可能一直放任盗版，但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我也没那个能量。”
韩三枰说的是实话，但没说全。
中影确实没能量推动国家层面的防盗版，但国家层面如果开始严厉打击盗版，中影肯定是最大的受益方之一。
别的不说，光是引进好莱坞大片的分账就能提高不少。
更不要说韩三枰雄心勃勃推动国产电影进入大片时代。
遏制盗版，可以立竿见影的提高电影票房。
不过韩三枰已经把话说在这儿了，杨牧野也只能跟着表态：
“站在创作者的角度，肯定是希望国家严厉打击盗版，这对视频网站包括整个互联网行业都是一件当下可能会有阵痛，但绝对有利于长远发展的好事。”
一旦免费的盗版不能用，暴涨的版权成本就会迫使视频网站往自制内容上发力。
现在很多人以为打击盗版，会使视频网站遭受致命打击。
而实际上，版权正规化才是视频网站进入高速发展的开端。
“哦？”
韩三枰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他提国家可能要开始严厉打击盗版这事，本意是想要提醒杨牧野，那些靠着盗版发家的视频网站，马上就要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想涉足影视圈，还是得找专业、正规的公司合作。
而在国内，哪家公司敢说自己比中影更正规？
其实就是先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的老套路。
谁曾想，敲打居然没起到效果。
这一下，杨牧野在韩三枰眼里就有点桀骜不驯的孙猴子那感觉了。
杨牧野继续侃侃而谈：
“互联网1.0时代，各个门户新闻网站已经干掉了传统的纸媒，而如今互联网即将进入2.0时代，下一个会被干掉的媒介，首当其冲就是电视，再往后生存压力还会进一步传导到影院，未来将会是流媒体为王的时代。”
在内地电影市场即将起飞的前夜，预言院线终将被取代，这听起来多少有点耸人听闻。
反正韩三枰是不信的。
甚至觉得杨牧野有点飘了。
不就是拍了部网络微电影吗？
等真正拍了院线电影，上映后票房扑街就老实了。
本来这次找杨牧野过来，韩三枰还有点扶持后进的意思。
可一番交流下来，韩三枰已经彻底没了这想法。
杨牧野接下来真准备拍院线电影的话，反正中影是不会投资的。
最多是看在杜琼家里的份上，负责电影的发行。
现在年轻人总是觉得互联网是万能的，只有栽个跟头了才能真正长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