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转头看向了姜斌。
“臭小子,听到了没有?
我告诉你,到了单位以后,你给我老实点,没事多听平安哥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在里面胡作非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姜斌没好气的朝着姜晓挥了挥手。
姜晓也是懒得理他,朝着陈平安说道:“平安哥,那我就先去学校,你们俩在路上小心点。”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看着俩人难舍难分的样子,姜斌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了,平安哥,咱们赶紧去报道吧。”
姜斌说着,便直接就要拉着陈平安离开。
陈平安没办法,只好朝着姜晓喊道:“晓,你不要担心我,休息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一伙人分开之后,姜斌抱怨着说道:“平安,姐夫,你现在变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不等陈平安说话,姜斌便在街边拦下了一辆三轮车。
“叔,你看我们两个人和这些行李,去城西南铁路车间多少钱啊?”
蹬三轮的是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听到姜斌的话,先是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的行李。
然后才说道:“娃,这到铁路车间,五毛钱好了。”
“好。
姐夫,快放行李,咱们坐三轮车过去。”
陈平安也没有拒绝,拎着两个人的蛇皮袋,便直接放到了三轮车的兜里。
然后两个人也上了车,坐在里面。
这种人力三轮车,后斗不大,放了行李,他们俩坐在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的。
“走喽!”
蹬车的师傅吆喊一声,脚下用力便向着前面出发。
“师傅,你这口音不像咱祖厉县人嘛。”
路上,陈平安跟蹬车的师傅两个人攀谈了起来。
“嘿!
你这年轻人,倒是好耳力啊。
说起来,我到这祖厉县已经十几年,一般人还真听不出我的口音来。”
陈平安好奇的说道:“那师傅,你原来是哪的人?”
“我啊,以前是信阳人。
58年逃荒的时候过来的,这眼一晃呀,已经15年了。”
陈平安听到这话,也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以前的事情他也多多少少的有些了解,当年逃荒到他们这里的人可不少。
甚至有不少的大姑娘,为了一口吃的都留在了村子里。
“师傅,这些年你就没想着回去看看?”
听到陈平安这话,蹬车的师傅顿时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这才说道:“嗨,回去做甚?
我逃荒那会,俺爹娘已经都饿死了。
路上的时候,俺那婆娘和幺女,吃了白土,也都活活的撑死了。
最后没办法,俺只能带着大儿子,一路向西。
等到了咱们祖厉县以后,终于是有了粮食,我们父子也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
当时我那儿子七岁,我看着他呀,总觉得生活还有盼头。
当时我就带着他,到处的乞讨,两年之后,也算是攒下了些粮食,在这边也落了脚。
我那儿子是个乖巧的,每天在家里还会帮我做饭,帮我去祖厉河挑水。
咱是外地人,生怕孩子小,被本地小孩欺负,所以便不叫他出门跟别的小孩子玩。
可是俺单知道小孩子可能被欺负,却不知道挑水也很危险。”
陈平安听到这里的时候,顿时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这师傅的话,唠里唠叨的,像是充满了苦大仇深。
让他总觉得,灾难会继续侵袭这个不幸的中年人。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两鬓斑白的样子,对接下来的故事,有些不忍听了。
第20章 报道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旁的姜斌这时候开口问道:“大叔,那后来呢?”
陈平安听到这里,来不及阻止,不由得瞪了一眼姜斌。
姜斌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脑袋。
“我那儿子乖巧的很,他从来不跟别人发生冲突,也很听我的话。
以前做饭的时候,家里的水都是他从祖厉河挑上来的。
你是知道的,他从来不下河玩水。
可是就在他11岁那年,那年的夏天。
他像往常一样,中午的时候挑着两个罐子出了门。
他出门的时候还跟我打招呼哩。
那天他就跟平常一样,没有一点点的分别。
他一边挑着两个罐子,一边拿着一根中午煮的包谷棒子,就那样的出了家门。
对了,那天他还穿着一双新鞋。
那是我托隔壁吴婶帮忙做的布鞋,他很喜欢。
要知道,咱们这穷苦人家的,大夏天的哪能穿鞋?
小孩子们只有冬天的时候,脚上才会套点东西。
夏天不都是光着脚板嘛。
我就是心疼自己的儿,想叫他也穿一双好鞋。
我看着他穿着新鞋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欢喜。
那天中午的太阳很大,晒的人晕晕乎乎的。
我早上出了车,中午的时候没有什么客人,所以便索性在家里睡起了觉。
可是当我下午醒来时,也没有看见我儿子的身影。
我还以为他是出去去玩了,也就没有在意,照样出车去了。
直到晚上,我这才发现不对劲。
我儿子,晚上的时候从来不会出门,可是那天直到很晚,他都没有回来。
街坊邻居们到处都找了,都没有他的身影。
直到有人在祖厉河边上,发现了我家挑水的扁担和两个罐子。
他们都说我儿子被水冲走了,我是不相信。
你是知道的,我儿子从来不会玩水。
他怎么可能被水冲走?”
姜斌听到这里的时候,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大叔,一切还要向前看,想来孩子也不希望你伤心。”
他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男人。
“我是不相信,可是第二天,街坊们凑了五块钱,他们找到了打尸队。
下午的时候,就让我去认人。
虽然人…已经泡的发涨发白,可那是我的儿子,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了。
他全身的衣服,早就被河水冲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可他双手却是死死的抓着那双新鞋……”
这中年男人说到这里,便顿时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话。
陈平安心里也是,极为同情这个男人。
话到这里,大家都明白,大孩子估计是鞋被河水冲走了,为了不丢失鞋子,这才下了河水,最后才出事情的。
中年男人这些话,实在是太过于刀人。
陈平安这会儿跟姜斌两个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姜斌的年纪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人间悲剧。他的双眼红红的,眼眶中已经湿润了。
而陈平安,毕竟是两世为人。
前世的时候,信息也更加发达,听过见过的悲剧,不知道有多少。
他明白,人啊,永远无法共情,别人的悲伤。
这会他只需要默默的当一个合格的听客就行,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显得很是苍白。
剩下的路程,三个人像是心照不宣似的,都没有开口说什么话。
等到了地方以后,陈平安跟姜斌两个人从三轮上下来,两个人一手拎着一个蛇皮袋。
“大叔,这是车钱。”
姜斌说着,便将1块钱递了过去。
“多了,我给你找。”
姜斌说道:“不用了,大叔,这么远的路,我们两个小伙子也挺重的,1块钱我觉得刚好合适。”
蹬车的师傅什么都没说,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五毛钱,然后塞给姜斌。
“你们都是好人,可是我也不能平白的受你们的好。
说起来,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多亏了咱们祖厉县乡党们的救济。
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