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意识彻底消散，神游物外。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粗暴地将钱满坤从云端拽回现实。
这是水疗床检测到顾客心跳异常的信号，本该是对技师的无声提醒，此刻却成了直冲脑门的噪音。
来自高地的风声和唱诗戛然而止，所有设备停止运转，开启的只有旗舰级空气净化系统——它正在迅速过滤分解者空气中香薰的残留。
钱满坤猛地睁开眼。
他愣住了。
技师不见了。
他赤裸着上身，躺在微凉的水疗床上，身上还残留着未被吸收的精油，在白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很显然，服务并没有做完就结束了。
他等了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没有羽毛，没有热毛巾，没有矢车菊纯露。
什么都没有。
“有人吗？”
也没有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上了一丝回音。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他，钱满坤，一个习惯了前呼后拥、一个电话就能调动亿万资金的人，此刻像个被遗忘的包裹，被丢在了这里。
他坐起身，身上黏腻的感觉让他皱紧了眉头。
他自己扯过旁边搭着的一条浴巾，胡乱地擦了擦身体。那浴巾的触感，在失去了所有氛围的加持后，似乎也变得普通起来。
他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走向淋浴间。
他站在智能控制面板前，上面几十个图标和选项，在过去，他从未正眼看过。
他试探性地按了一个，一股冰冷的激流猛地从头顶浇下，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他咒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调节温度，被忽冷忽热的水流冲得差点滑倒。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冲洗干净，狼狈地走出淋浴间。他需要找到自己的储物柜。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在VIP房间里穿行。没有静默服务员引导，十几步的距离也让他开错了两个房门。
更衣间，和之前一样，他那套手工定制的西装、衬衫和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开始自己穿衣服。
他自己系上那颗需要特殊手法的袖扣。
他自己将领带打好，对着光可鉴人的柜门调整角度。
他自己戴上手表。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熟练，却又无比陌生。在家里，有保姆；在公司，有秘书；在这里，有服务生。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自己完成这一整套流程是什么时候了。
当他重新变回那个衣冠楚楚的神豪时，他沉下脸，内心憋着一股无名火，大步走出房间。
本来这个疗程结束，他就可以按照赵小锤的说法，可以进行期待的房事活动了，结果……
这算是做完还是没做完，他要有一个说法——不是他被慢待，而是他能不能进行房事活动。
休闲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十多位同样表情的贵客，一半人还穿着真丝浴袍，神色各异。
轻松慢行之前的隐私保护做的很好，这还是钱满坤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其他顾客，穿戴整齐的几人还有些面熟，便知道在某些社交场合见到过。
钱满坤见他们和自己一样，来这里没有穿休闲装而是西装革履，显然是对技术的尊重。
可交。
几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颔首致意。
大厅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穿着浴袍、气质清冷的漂亮女人，她只是安静地靠在一旁，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钱满坤这才发现，男女宾区的隔断已被打开，大厅空间扩大了一倍，并露出一条直通赵小锤工作区的宽阔通道。
通道墙上贴着一张打印的A4纸：
‘因突发事件，本店即刻闭店。VIP专属电梯关闭，请由此消防通道自行离开。’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一张充满绝对傲慢的A4纸。
就算作为神豪，钱满坤也觉得，这段文字少了一句话——对于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这时，一个穿着浴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身前的茶饮吧台。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这句话不是质问，更像是一个陈述。语气重，他好像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共同诉求，冷静，却不容置喙。
“我不需要。”
没等吧台后方的华姐开口，钱满坤懒洋洋地接过了话头。他掏出疯狂震动的手机，点开已经炸锅的‘晨勃爱好者群’，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的嘲弄：
“你代表不了我。”
说完，钱满坤在群里发了条信息：“有人挑事，我了解下情况再跟大家说。”
随后，他点开“轻松慢行”的后台，所有预约通道和会员商城都已关闭。
‘马勒戈壁的，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贪婪玩意儿！’钱满坤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一楼的顾客要么是大爷大妈，要么是小朋友，显然惹不出让轻松慢行闭店的行径。
只能是二楼，只能是二楼某些贪婪无度的顾客！
第249章 啪
金丝眼镜被他顶了一句，脸色微变，当他看清是钱满坤后，愣了一下，最终选择无视，目光重新投向华姐，以及她身后那间玻璃隔断的休息室。
透过玻璃，会看见二楼的技师姑娘们都在里面。
十几个高级静默服务员正温柔地陪伴着她们。其中，两个女孩正在低声哭泣。
是糖糖和铃兰。
钱满坤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身上的汗毛瞬间炸开。
他大步上前，想去看看那两个姑娘，却在玻璃门前被两名身形高大、神情冷峻的保安拦住。
钱满坤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冰冷地扫过那些穿着真丝浴袍的客人，轻声问道：
“谁干的？”
没人伺候你们，就不会穿衣服了？
那些穿戴整齐的，算是明白事理的，能干出混蛋事的，只能是这帮真丝浴袍！
他阴森森地盯着那个金丝眼镜，将他的容貌牢牢记在心里，同时又瞥了眼那个平静的漂亮女人，脑中迅速闪过她的家世背景。
“各位。”
身后，传来华姐平静的声音。
钱满坤想了想，没再多事，转过身，看向华姐。
华姐的目光与钱满坤对上，嘴角极快地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化为一声轻叹：“轻松慢行闭店了，各位请回吧。”
“我需要一个说法。”
金丝眼镜仍不罢休。
“说法？”钱满坤挑衅地看着他，“我这儿有，你要不要？”
金丝眼镜依旧看也不看他。
“我也想要一个说法。”
那漂亮女人终于开口了。
“我也要。”
“必须给个说法！”
穿着真丝浴袍的客人们纷纷附和，他们刻意地无视钱满坤——在他们看来，一个没有实业、只玩金融的神豪，根基不稳，没什么可忌惮的。
钱满坤沉默了。
他看着这群人，忽然轻轻一笑，转身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和另外几位穿戴整齐的男士一样，安静地、饶有兴味地准备看戏。
“没有说法，”华姐彻底无视了所有人的叫嚣，自顾自地开始准备茶饮。
她记住了每一个姑娘的口味，每做好一杯，就递给身边的一位高级静默服务员，并轻声嘱咐：
“这杯给糖糖，她喜欢甜一点的。”
“好的，华姐。”
那名静默服务员柔声应道。
“……”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所有顾客，第一次听到静默服务员发出声音。
原来……她们是会说话的……
钱满坤怔住了。
他认真地打量着那位服务员，却发现自己对她的脸毫无印象。
他认识糖糖、铃兰，认识刘丽、果果，认识每一个为他带来极致享受的技师姑娘，却认不出任何一个曾为他端茶递水的静默服务员。
在他的世界里，她们只是更高级的工具，是流程的一部分，甚至不配拥有一个代号。
钱满坤缓缓垂下眼帘，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默默地掏出手机，开始回复群里的消息，但这一次，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那被中断的疗程上了。
大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华姐的沉默和她那有条不紊的泡茶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蔑视，让那几位身穿真丝浴袍的客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金丝眼镜男正要再次发难，休息室的玻璃门却无声地滑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技师果果。
作为赵小锤手下第一批被改造者，身姿高挑，曲线完美，是无数少男心中最完美的少妇形象。
真丝浴袍女人如果抛开身份和学历加成跟果果对比的话，毫无胜算可言。
果果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华姐身边，拿起那杯刚泡好的、给铃兰的茶饮，转身，目光直视着以金丝眼镜为首的那群浴袍客。
东北大妞可以是最温柔的技师，也可以是彪悍的KTV姑娘。
“这里虽说是SPA，有精油、有科技、还有很多连我都不知道功能的设备。”她开口，声音清冷，在大厅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