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油本早在54年就已经开始使用，粮票在八月底就已经开始推行，发行了全国通用粮票，油票、煤票、豆票、肉票等各类票据陆续出现，使得去年推行的粮油本在这之后更成为每个家庭所需的小红本。
当公私合营的消息传出，最先在小业主为代表内范围内传播开，普通人也多有议论，但可以说大部份人暂时都没搞清楚什么是公私合营，存在许多乱传、乱理解的现象。
南锣鼓巷，街道办大院内。
老道口街道范围内的小业主、小铺面店主全部都被聚集到了院内，林红霞正在前面讲着有关公私合营的内容。
“……公私合营，就是实行社***改造，公方派驻干部负责企业经营管理，个人企业改为公方与私方合营的性质，在其中增加公股……公方居于领导地位……”
当林红霞最后一句说出，下方小业主顿时纷纷议论起来，脸色不悦。
“不仅要分出去公股，合着我的铺面我还不能做主了？由一个外人说了算？”
“啧！可不是嘛！这哪是保护我们私方合法权益啊！”
“可别乱讲！”
下方闹哄哄的，马春花也坐在一旁，看着闹哄哄的众人，脸色不悦：“好好听林主任讲话！公私合营就是对你们这些小业主的改造！要响应国家政策知道吗？不要抱有自笨主义思想！”
马春花这话一出来，就连坐在最后的黄有发和陈招娣两口子脸色也变了变，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孩儿他妈，你说小军儿是不是对咱们说错了？”
“没可能！小军儿可是经常出入北平饭店，并且他们轧钢厂最早进行公私合营，他不可能会理解错政策，我看马大姐说的不对！”
“你看咱林主任也皱着眉头，难道目的真是为了改造咱们这些小铺面的店主不成？”
“甭乱想，咱就按小军儿说的办！等开完会，咱们就同意！”
“嗯！那就听小军儿的吧！他不能害我们！”
这两口子说完话，却听前方林主任抬手虚压：“各位同志，马春花同志的理解是错误的，马春花同志，你不要乱插话！”
“林主任，公私合营不就是咱们派公方经理过去对他们进行改造吗……”
“马大姐，怎么着？你难道还想改造老黄家？他家可是根红苗正，定成分后才开了一个小铺面维持生计，可没有请任何人，跟我们这些小业主成分的不一样！”
下方有人故意把黄记早餐铺推了出去，显然想借着黄老太太的名头试试这次政策水有多深的意思。
“要改造也是改造你这种小业主里面的刺头、滑头，有投机倒把思想的！”林红霞眼神凌厉，她可是烈属啊！还上过战场，一股子杀气直接冲那人而去。
看那人脸色一白垂着脑袋不再开口，林红霞再次冷哼了一声，顿时，院内鸦雀无声。
“我都说了，马春花同志刚才理解的是不对的，为什么没听我讲？马春花同志，你不要再乱插嘴了！”
马春花对林红霞笑了笑，但好似并没有把林红霞的话多放在心上，也瞪了那人一眼：“你们谁敢扯黄奶奶她老人家的大旗搞事儿，我先送你改造去！黄老二两口都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
“成了，马春花同志，是我讲还是你讲？”
“林主任，您讲，您讲，我只是看不过这人存在投机倒把心理！”
“你别说话了！好了，我再讲一遍啊，你们听好了，公私合营并非谁要改造谁，也不是谁领导谁，而是公方派人进入铺面参与经营管理，对企业的经营模式进行改造，并非对个人……”
“……采取四马分肥原则进行利润分配！四马分肥，利润按以下四方面分配，税金占30%，企业公积金占10~30%，职工福利奖金大约为5~15%，股东红利、董事、经理、厂长的酬金为25%……”
“采取公方和私方共同管理原则……”
“现在听明白没有？没听明白没关系，你们可以回去先考虑考虑！这次的政策是全国都要推行的政策，目的是达到第一个五年计划要求的全面社会**……”
上面林红霞说完，这次没人再开口乱讲了，只是一个个脸色不安，尤其是一些铺面大的，认为公私合营会分出去他们原有的红利，对他们个人不利。
等到众人差不多要走完了，黄有发和陈招娣这才走到前面，看向林红霞：“林主任，您说我们小铺面第一个参加公私合营合适吗？”
黄有发这话一问出来，有些还没走故意慢走看黄有发两口子举动的，都不由摇了摇头，纷纷心头暗想：这黄记早餐铺铺面小，并且还有黄老太太在，他们积极响应国策也是对的，但我可跟他们不一样！
抱着这样的心理，一些个原本想留下来问问或听听看的，到底都离开了，只剩下黄有发和陈招娣两口子还在。
“合适！当然合适！”林红霞满脸堆笑，跟刚才完全不一样，“这次国家推行公私合营的政策，是全国性、全行业的！谁也避不开，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儿罢了！”
要是其它铺面小店主听到林红霞这话，怕是就更会多想了，但黄有发和陈招娣两口子一听全部都要推行，就知道黄建军之前对他们讲的没有任何的偏差。
“那行！林主任，我们黄记早餐铺响应国家号召！头一个参加公私合营！”
一旁，原本脸色不太好看的马春花此刻脸上也笑了：“林主任，您看吧，我就说吧，黄老二两口绝对是第一个响应的，咱们这出戏可是唱好喽！”
林红霞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黄有发和陈招娣两人不由莞尔，现在知道刚才这两人就在在众人面前唱红白脸。
“我啊，跟马大姐刚才就是为了让政策更深入人心，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对策。”
“一是把政策讲得更清楚，二也是想看看刺头是谁，方便后面派合适的公方人员过去，三呢，也是看这种情况下，谁愿意第一个站出来，第一个站出来的，我们街道可是准备敲锣打鼓游街窜巷地宣扬的！”
听着林红霞的话，黄有发和陈招娣两口子也都笑了，暗道一声：原来如此，还以为真要改造我们呢！
与此同时，四九城各个街道都在响应公私合营，也都在宣讲着有关政策，但有些街道可能就没有南锣鼓巷这边理解的那么透彻了，存在很多偏差。
前门街道。
薛文茵、陈雪茹和徐慧真三人也刚刚从前门街道办院内走出来，三人一块儿朝小酒馆走着，一边聊着。
“师娘，您对公私合营怎么看？咱们要加入吗？我看现在他们都处于观望状态。”
陈雪茹话落，徐慧真也看向薛文茵，嘴唇微动，但她并没有问，她心里所想到底跟陈雪茹是不同的，陈雪茹的观念可是一个彻底的商人观念，而她虽说是小业主，但却更具家国情怀。
“我呢！暂时没有任何的想法，你们两个遵循你们内心的想法就对了！”
薛文茵看两女都抱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不免有些心虚，暗道：要是小军儿没提前告诉我就好了！
只好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这个铺面跟你们俩的都不同，我的主要客人一是红星轧钢厂，二是峨嵋酒家，三是娄家电影院，四才是最少的散客，但前面三大客户都已经公私合营，你们说，我这铺面跟你们一样吗？”
陈雪茹和徐慧真两女对视了一眼，她们不由都认同了薛文茵的说辞，这三个厉害的女人在对待公私合营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三人就是三个态度。
薛文茵是已经提前知道，只需要等待合适时机，陈雪茹是根本不想加入，而徐慧真也不是完全想加入，但她有想试一试的想法。
“师父，我想试试！”
徐慧真一开口，薛文茵就朝徐慧真看了过来，不由暗道一声：嘿！我这个师父还没有小军儿懂慧真？她竟然真有想法！
陈雪茹也看向徐慧真：“慧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咱姐妹你就甭瞒着了！”
“我这不是打算给雪茹姐趟趟水吗？雪茹姐的生意可比我小酒馆儿大！”
陈雪茹笑了笑，没有回应，薛文茵看着陈雪茹反应，微微摇头：又被小军儿说对了，他这两个媳妇儿还真是……一个看似外强，实则还是要等慧真探路，一个看似外弱，实则内心强大！慧真这个徒弟我是收对了。
“慧真，雪茹呐，咱们话就到这儿，你们要怎么做，就按你们心里的想法来就成！我呢，就先回去了，小方也下学了，我回去给他做饭去。”
两女都应了一声，目送薛文茵离开后，陈雪茹才用传情的双眸看着徐慧真：“慧真，那姐姐就等着看你这边喽！”
“雪茹姐客气，我肯定是咱们前门第一个公私合营的！”
“得嘞！这个第一我就不跟你抢了！先回了，说好了，不许找登徒子问有关公私合营情况啊！”
“放心，这事儿我不问师哥！”
徐慧真看着陈雪茹也走了，眼眸中眨动着精光：“但、师哥怕是早就跟师父通过气儿喽，师父没阻止，呵呵！这个第一，我当定了！”
第314章 初听“四小名厨”
徐慧真对公私合营不仅有些想法，并且她刚才问薛文茵那一问可不是白问，就是看薛文茵会不会出言阻止或会说些什么。
“没阻止，也不管，显然师父知道些什么内幕，她那些客户可都是公私合营性质的单位！啧啧！雪茹姐，你这次可要输给我喽！”
徐慧真一笑，带着欢快的步子朝大前门小酒馆走去，暗道：得嘞！今儿晚就跟老酒客们说说这事儿，也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这就是徐慧真聪明的地方，她即将在小酒馆内说小酒馆要第一个参加公私合营的事儿，可不是要炫耀她争第一什么的，而是要试探这些老酒客对她这么做会怎么看。
若是反对的人多，她自然要再考虑考虑，但若是没人反对或反对的少，她也算是顺理成章的提前告诉老酒客们小酒馆将会迎来新变化。
当天下午，大前门小酒馆内一如往常的热闹。
“明儿干什么呀！”
“范干部不在这儿呢吗？”
“唉！范金友啊！明儿你上班就得跟主任说哈！我徐慧真的小酒馆儿在咱大前门的街道，头一个公私合营。”
徐慧真站在柜台后，说出这番话之后，牛爷等人顿时带头叫好。
陈雪茹站在柜台一侧的位置，传情的双眸灵动，看了旁边柜台后的徐慧真一阵，两条胳膊抱在胸前，黑底酒红碎花的上衣把她衬托的多了几分稳重。
范金友在下面回应了一句，喝了酒，起身就要出去，就见小酒馆门口在这时候走进来一人，却是黄建军。
“呦！范干部，这是喝好了？嘛去呀？”
黄建军笑眯眯的看着范金友，他刚才就在小酒馆门口站着了，徐慧真刚才讲的那番话和小酒馆内的一片叫好声他是正巧听到。
范金友看着黄建军，心里有些犯怵，他现在可是已经从贾东旭那儿知道了黄建军的大概情况了，根本不敢招惹黄建军。
“黄主任，您喝着！”
看范金友抱拳出去，黄建军笑了笑，他知道范金友要去干什么，当然是去找前门街道的街道办李主任的。
要提一嘴的是，现在前门街道办主任可不是张翠花那位姐姐，而是一位姓李的男主任，她原本就是试点代任，在街道办由试点转为正式后，她继续负责的是居委会工作，是居委会主任。
来到前排桌子坐下，陈雪茹也顺势坐在了一旁，眉眼一挑，看向柜台后的徐慧真，两女却都没有开口问黄建军。
但她们不问，可有的是人问，比如牛爷。
“黄老板，您也听说公私合营了吧？您这怎么看这事儿？”
“我怎么看？我双眼看呗！能让咱们平头小老百姓都知道的国策，非小事儿！我反正又不是铺面掌柜，顺其自然！”
黄建军眉头一挑，言语间含含糊糊的，举杯跟牛爷几人碰了一杯。
“唉！黄老板这话在理儿，咱又不是铺面掌柜，让徐掌柜、陈老板这样的头疼去吧！”
小酒馆内，有关公私合营的话题并没有停，徐慧真和陈雪茹两女自然也没有从黄建军那儿听到任何有用的，并且她们两个可说了，不问黄建军有关公私合营的事儿，所以双方都在，也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
四九城各个街道找铺面掌柜等宣讲完公私合营的第二天，一南一北有两家铺面在同一天宣布了加入公私合营。
南边的自然就是前门街道的大前门小酒馆了，而北边的则是南锣鼓巷的黄记早餐铺。
他们都是各自街道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要求公私合营的，也因此敲锣打鼓的，场面很是热闹，分属于两个区的区长也分别去了小酒馆和早餐铺。
有见识的都从两位区长分别去两个小铺面的行动中看出了端倪，知道公私合营这项国策的重要性，但知道归知道，愿意继他们之后加入公私合营的可没有，现在剩下的全部都处于观望状态。
而黄建军现在可没工夫关注这些，因为他正在红星轧钢厂跟厂内一系列领导接待一行人，主要是来的这行人跟他有关，要不然他这位职位也不会跟一众厂领导一块儿坐在会议室。
“黄建军同志，文件我可给您了，请您仔细阅读文件内容，您这边的有关审查工作将会从明天开始陆续展开，请您届时配合我们前来的有关同志工作，按要求提供相关材料。”
“唉！麻烦同志您几位了！您几位慢走。”
黄建军点头，起身随着杨为民等厂内领导送一行身着制服的人走出会议室，然后目送一行人离开，这才跟杨为民、朱常顺、李怀德等一众厂领导又回到会议室。
“黄主任，这可是大事儿啊！”杨为民神色都有着按耐不住的模样，搓动着双手。
“是啊！真没想到！你小子！”朱常顺这位黄有义的老友，看着黄建军眼底有欣慰，有赞扬，有别的情绪，不一而足，挺复杂的，但更多的是欣慰。
对他来说，不说他是看着黄建军长大的，但他认识黄建军时间可不短，可以说自打黄建军进了轧钢厂，他是看着黄建军一天天成长起来的。
“没想到你小子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朱厂长说得对啊！但咱们黄主任手中厨艺可是有目共睹！”
看着杨为民、李怀德和朱常顺等几人盯着自己一直这么看，还一个个聊上，黄建军面色古怪。
“您几位要是想夸我，能不能等我走了再夸？我现在坐在这儿，听你们这么夸，总感觉怪怪的，好似我是落入狼窝的小羊羔似的，你们不会等会儿把我烫了毛下油锅吧？”
黄建军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轮到杨为民几人的面色怪异了，纷纷暗道一句：嘿！黄主任这浑小子的风格丝毫没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