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字头分裂以来,我哋和联胜都是九区轮庄,每届话事人都是由叔父辈一票一票选出来的。
到了他这里,直接巧取豪夺,买通那群没骨气的蛋散,和联胜几十年的规矩,就要全部坏在他的手里了!”
说着顿了顿声,他又咬牙道。
“我敢保证,他从你手里拿到叠码权,到时候肯定威逼利诱,用不了多久,你哋水房的叠码仔,就悉数听他招呼做事。
到时候你黑仔荣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想坐稳话事人的位置,就要与他去委曲求全,这辈子他都吃定你了!”
肥邓算是把宝都押了出去。
陈述利弊,为的就是挑起黑仔荣心中的恐惧。
果然,黑仔荣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威哥,但我现在不与他合作,回过头来他与街市伟那些人一起搞我怎么办?”
“我是叫你与和联胜合作,不是叫你去跟何耀宗合作!”
肥邓又抬起眼皮瞪了黑仔荣一眼,旋即开口道。
“何耀宗在和联胜毕竟根基不稳,如果他死了,我在和联胜还有几分薄面。
到时候重新培养个话事人上位,照跟你和安乐一门到底!
我不会以势压人,等你在和安乐稳坐庄家,让我哋和联胜退出濠江,也只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黑仔荣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惧之色。
“威哥,这……勾结别家字头,去谋害自家的话事人,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只是想还和联胜一个朗朗乾坤!
我把这种事情都丢到台面上来讲了,你还担心我不兑现我的承诺吗?
黑仔荣,我劝你不要多做考虑,机不可失,趁着濠江现在局势混乱,赶紧做妥决断,等到你被何耀宗架空的那一天,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黑仔荣呆坐在沙发上,仿佛陷入了剧烈的思想交锋。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与威哥相识这么多年,这次就再信你一次!
你讲吧,需要我怎么去做?”
“简单!”
肥邓当即答道:“何耀宗这人,胆大心细,身边的安保做的比港督还要周全!
这样,难得他信得过你,你约他来和安乐的地盘饮茶,到时候直接搵枪手去干掉他,事后就放话出去,说是号码帮派枪手做的!”
“丢!威哥你在讲什么鬼话?
在我的地盘干掉他,那这个黑锅我不是背定了?!”
“黑仔荣,快刀斩乱麻!”
肥邓再难保持冷静,继而开口道。
“只要何耀宗死了,最终解释权就在我的手里。
我话是号码帮派的枪手,那就是号码帮派的枪手!
和联胜还可以借机,替你扫除号码帮在濠江的势力,到时候你在濠江一家独大,还有什么比这更顺心的吗?”
面对肥邓的层层加码,黑仔荣显然有些心动了。
他摸索着端起桌上的一杯温茶,送到嘴边饮了一口。
旋即咬牙道:“威哥,当年你名震港九,我只话你一声巴闭!
没想到人老成精,心思居然也这般歹毒!
好,这一票我跟了,希望你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以后我能在濠江稳坐庄家,定然不忘你威哥的大恩大德!”
被黑仔荣这么一说,饶是肥邓脸皮厚,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但也只是片刻之间,肥邓的眼神就恢复了狠厉之色。
“黑仔荣,你用不着糗我!
刚才我就讲的好清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和联胜几十年来的规矩,是为了和联胜九区堂口的未来!
几十年传下来的规矩,断然不能坏在一个人的手中!”
说完肥邓撑着那支拐杖起身,居然站在黑仔荣面前,颤颤巍巍地朝着黑仔荣鞠了一躬。
“黑仔荣,和字一门的荣辱,就全拜托你了!”
“威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黑仔荣赶紧起身,扶住肥邓的身躯。
“行了,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一会回去,你就话已经和我谈妥!
其他的事情,我会抓紧时间安排的!”
“多谢!”
肥邓一时间老泪纵横,老家伙在和联胜讲了几十年的规矩,此时此刻,居然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明明是一口气憋在心里咽不下去,偏偏觉得自己是为了维护九区堂口的利益,是为了九区堂口人人有庄坐。
至于上任话事人吹鸡缘何入狱,佐敦的林怀乐是怎么死的,他又闭口不谈了
招呼马仔送走肥邓,黑仔荣重新坐低下来。
他不紧不慢把手中那杯茶饮尽,随后把手伸到茶几下,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录音设备。
把玩了这个录音设备一番,黑仔荣不禁摇了摇头。
“威哥,你说你这是图个什么呢?
庄坐过了,在和联胜也威风八面这么多年了,临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还出来和后生仔去争!
濠江不似你想的那样啦,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着那堆老旧规矩,你怎么不去反清复明呢?!”
——
来到外港码头,送肥邓回去的是一艘观光船。
船开的很慢,从晌午十二点,一直开到下午三点半,才载着肥邓回到了尖东那边。
被何耀宗安排送肥邓回港的马仔,下了船之后搀扶着肥邓,走上了码头那排长长的台阶。
“邓伯,龙头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他好感激你为社团搞定了濠江的叠码生意,这次在尖东下船,想让我带你去领略一下尖东的风光。”
肥邓颤颤巍巍走到那台前来接他的汽车旁边,旋即抬头看了眼尖东林立的高楼大厦,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有点累了,先送我回去歇息!”
昔日心心念念的尖沙咀地盘,比起今日让他如芒在背的何耀宗,简直是不值一提!
随行的马仔没有多做声,只是送肥邓上车,随后车辆启动,一路开到了石峡尾。
等到肥邓下车之后,车上的马仔却没有跟着下来。
这让肥邓不禁有些纳闷。
他回头看了坐在车内的马仔一眼。
“怎么,你们不跟着我一起上去吗?”
“不了邓伯,之前你有讲过,我们这些人成天待在你的家里,搞得好像监视你一样。
龙头发咗话,以后邓伯你的饮食起居需要谁去照顾,就由你自己去安排了。”
肥邓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濠江之行,算是彻底把何耀宗给糊弄过去了。
没有多言,他自拄着那支拐杖,慢腾腾地朝着楼上走去。
唐楼的走廊里,肥邓走到自家门口,却见到家里的大门居然是敞开的。
他不禁一愣,随后看向了室内。
发现何耀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正在那旁若无人的抽着支烟。
陪同在他身边的,正是跟着何耀宗从濠江回来的打靶仔。
一时间肥邓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走进了室内。
打靶仔当即起身走到门口,把那扇房门给关上。
砰——
这声沉重的关门声,如同一柄铁锤敲击在肥邓的胸口。
“邓伯,坐下来慢慢聊吧!”
何耀宗把烟头丢在地上踏灭,旋即从地上拿出一卷录音带,递给了折返回来的打靶仔。
打靶仔没有多言,只是径直走向了一台摆在橱柜上的录音机,填入录音带,黑仔荣的声音当即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
‘哎呀威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几年不见,你还是神采依旧,越老越精神啊!’
……
走到沙发旁边的肥邓已经是面如死灰,两腿再也支撑不住那肥胖的身躯,扑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何耀宗示意打靶仔把录音机关掉,旋即看向肥邓。
“以前呢,我就一直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像你这种人,到底是一心为了和联胜,还是害怕后生仔上位,夺了你在和联胜的话语权。”
肥邓没有应声,只是表情呆滞,怔怔地看着何耀宗。
但见何耀宗继续说道。
“今天我算是搞清楚了,老而不死是为贼!
留你条命享享清福你不钟意,死了就一了百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讲规矩,那我问你,勾结外人谋害社团话事人,按照规矩该怎么处置?”
肥邓嘴唇嗫嚅,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何耀宗冷笑一声。
“不如我来替你回答——里通外贼,构陷同门兄弟者,死于万刀之下!”
肥邓如遭雷击,瞳孔一阵剧烈收缩。
“何耀宗,你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人以利聚,我早该想到你已经搞定了黑仔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