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团上层发来的这种小小要求米兰达自然不可能拒绝，虽然作为一本时尚杂志，其内容形式大部分都以模特照片为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手绘插图和背景的需求。
由集团某高层推荐的画家水平相当不错，让身为主编的米兰达很是满意，甚至生出了与对方签署一份长期合约的想法，却又有些吃不准上面人的意图。
于是乎担心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米兰达便想到了杰克这个看似身份神秘，但据说“手眼通天”的FBI。
某人当即就联想到了芬奇那个神秘的未婚妻，于是便要来了这位画家的地址，这才有了今天的登门拜访。
当格蕾丝端着一个摆有红茶和小点心的托盘回到客厅时，根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相框，里面是芬奇与格蕾丝的合影。
“这是你的丈夫吗。”根明知故问。
“啊，那是哈罗德，我的未婚夫。”格蕾丝放下托盘，从根手中接过相框。
“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家伙。”杰克看似随口礼貌性的夸了一句。
格蕾丝手指轻轻抚去相框表面的浮尘，微微点头笑道，“是啊，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事实上我从没想到过我会遇见一个如此懂我的男人。”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嫉妒的幸福笑容，“要知道如果你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画画，那就意味着注定要接受单身生活。
但哈罗德主动找到了我，那天我在公园里画画，然后，这个男人就突然出现了，在一月份的纽约，吃着冰激凌蛋筒冲着我微笑，还问我想不要也来一个。”
这样也能泡到妞？芬奇这家伙难不成是通过“机器”开挂了？
杰克正在心中腹诽着，笑容突然微微一僵，说不定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机器”有能力理解人类的情感，而芬奇作为它的创造者，反过来也就意味着他是“机器”的第一个学习样本。
之前芬奇就说过“机器”对他产生了类似孩子依赖父母般的情感，甚至做出过保护他的行为。
那么“孩子”想要给自己单身的“老爸”找个老伴儿，给自己找个妈似乎也挺合理的吧？
根的演技绝对是杰克见过最强的，没有之一，闻言双颊不由浮起一抹嫣红，含羞带嗔般看了眼杰克，仿佛两人真是什么情侣一般。
“所以你们住在一起吗？有没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没有，哦不，或者说曾经是，呃，曾经有过。”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格蕾丝瞬间失去了之前因为陷入充满甜蜜回忆而露出的幸福笑容。
沉默片刻之后，她仿佛重新获得了勇气，将相框重新摆好，朝着两位客人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两年前我失去了他，因为一场意外。”
“哦，非常抱歉，对此我很遗憾。”根眼泪汪汪的握住了格蕾丝双手，仿佛是在为她的故作坚强而感动。
——
“她可真是可爱，说实话，我不知道哈罗德是如何忍受失去她之后的生活，这家伙可真是个冷血的混蛋，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也是。”
微笑着挥手与格蕾丝告别，根转过头来之后表情未变，语气中却带着些许愤慨。
杰克同样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口中说出的话语则充满了讽刺意味，“从一个反社会者口中听到这样的感叹真是令人感到惊讶。”
“我可不是什么反社会分子。”根狠狠瞪了一眼杰克，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那种假装出来的小鸟依人模样。
“虽然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那种人，这样的话当我想要做一些必要之事的时候会轻松许多。”
她依旧像来时一样紧紧挽着杰克的胳膊，这对俊男靓女的组合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虽然某人心中此时毫无波澜，甚至还在提防着身边这个女人会不会突然搞事。
“我想你对我或许有些误解，塔沃勒探员，我不喜欢杀人，但有时候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
根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起来，却被杰克的一声嗤笑打断。
这娘们当他是什么？那种被骗了50万，转过头却因为对方流下一滴“悔过”的眼泪便心软原谅，在《可不可以》的BGM中紧紧拥抱心中白月光的那种白痴吗？
原谅不原谅是一回事，倒是先把那50万要回来啊，50万不是钱么？够普通家庭攒上一辈子了啊。
“在你眼中有几个人类是不属于‘错误代码’那一类的？事实上有件事我还挺好奇的。
那位图书馆管理员，芭芭拉·拉塞尔女士，你一直留着她的性命，每年给她送上一本《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究竟是在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令她内疚而死，还是等待着她幡然醒悟，在某一天交代出哈娜的下落。”
杰克停下脚步，眼神灼灼的注视着根的眼睛，“或者说，芭芭拉之所以活到现在，仅仅只是因为你认为她对哈娜的下落毫不知情，所以选择了一种简单的折磨方式。
还是说，你其实始终抱着些许希望，就像哈娜的母亲一样，认为她或许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根同样愣在原地，眼中的忧伤一闪而逝，取而代之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杰克抬手挡住她挥向自己的巴掌，转而用力握住女人纤细的胳膊，“好吧，现在我可以确定，你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只是个从小缺乏管教，性格走偏的德州乡下野丫头罢了。”
之后一路无话，直到杰克将车停进基地小楼的地下车库，根才在下车之前缓缓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句谢谢。”
某人很是大度的摆摆手，“之前你已经谢过了。”
但根随即又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所以你带我去见了那个混蛋的秘密情人，真就不怕我有一天会利用那个可爱的女人威胁你们吗？”
杰克嗤笑一声，示意她跟自己上楼，“你不是将‘机器’视为了电子上帝，认为它是人类未来的希望么？
虽然你很擅长表演和说谎，但我想关于这一点应该没有作假吧？”
根那张总是能够完美做出各种表情，但很少表现出困惑的脸上，这次却罕见的歪着头皱起眉，“当然，但你想要表达什么？”
杰克笑而不答，一路带着她走进自己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对着桌面上一个文本文档双击了两下。
根皱眉站在他身后，看着里面貌似是某个剧本的文本内容，这次却没有急着追问。
杰克手速极快的敲了一行字，“当年哈罗德·芬奇能够认识格蕾丝是不是因为你？”
随着他双手离开键盘，光标快速闪烁了几下，接着自动换行，然后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单词，“是的。”
根的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眨眼之间，杰克刚才打的那行字和自动浮现的回答便全都消失不见。
杰克将手重新放回到键盘，“所以芬奇还给你设计了恋爱匹配功能？”
“不，那只是早期的测试阶段，管理员当时下达的指令是，在碌碌大众中找出‘特别个体’。”
“什么是‘特别个体’？类似‘有关号码’和‘无关号码’那种？”
“不，管理员并没有明确定义什么是‘特别个体’，因此我在公园中标记了几名与普通人行为迥异的个体。”
“所以当时格蕾丝在做什么？”
“她在河边画画。”
第1474章 劳动改造
“她在做什么？”汉娜透过通往后院的纱窗门，好奇看着正顶着炎炎烈日在院中除草的根。
“劳动改造。”
杰克原本言简意赅，见汉娜眨巴着眼睛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只能无奈的做进一步解释。
“一种通过辛勤劳作磨炼意志，达到改变固有错误观念以及赎罪的方式。”
汉娜更加眼神清澈，完全没能理解这家伙在说什么，“我以为她会迫不及待的逃跑或者尝试干掉你。”
“她不会的，根已经被我感化，正在努力重新做人。”杰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昨天他和“机器”的一段对话让根暂时陷入了迷茫期，一大早杰克见她浑浑噩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建议她可以去房子后面的菜园里帮自己干活，顺便整理下思绪。
有时候人的期望与实际情况落差太大就会陷入根如今这种状态。
什么电子上帝、人类希望什么的，结果一接触发现自己当做信仰的“救世主”只是个“机器”宝宝，还处于刚刚摆脱蒙昧的状态。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具备自主思考能力，能够分析人类行为的“机器”确实堪称神奇造物，但事实上它距离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其中算力不足大概是最大的瓶颈，这甚至不是简单堆砌硬件就能解决的问题。
在真正的量子计算机出现之前，“机器”暂时只能以一种类似自我进化的方式对自己的代码进行迭代更新。
而这个速度是极为缓慢的，甚至要远远超出一个人类幼崽从出生到度过青春期，直至初步完成自我人格固定这将近20年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在普通计算、记忆力和逻辑推理这些方面“机器”性能卓著，无人能及。
可在人性认知方面，根据“机器”的自我评估，它的水平大概仅仅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类幼崽十岁左右的阶段。
芬奇用来构建它底层行为逻辑的基础代码确实牛逼，其逻辑推理能力在算力加成下远超人脑极限。
因为人的大脑脑根本无法做到在短时间内接受大量信息的同时，以几乎不出错的概率进行逻辑推理，剔除无用信息，然后将所有有用信息以一种逻辑链的形式串联起来。
说到底，这就是一种完美状态下的演绎法。
数学、逻辑学和计算机科学等高度依赖演绎推理，其中公理和定义是起点，通过严格的演绎规则推导出定理和结论。
而《福尔摩斯系列》小说中表现的“基本演绎法”只是小说家的想象，并非逻辑学意义上的纯演绎推理。
将其放入到真正的社会学范畴，也只有像“机器”现在这样，以一种几乎全方位无死角的方式搜集所有信息，才能最终输出一些关键性信息，即所谓的“有关号码”和“无关号码”。
这里的“有关”和“无关”是相对于芬奇设定的，以“造成大规模伤亡为结果”的前提条件而额外出现的限定词。
事实上对于最初的“机器”来说，它只能在一个混沌的大数据模型中，筛选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个体，再对这些个体进行“观察”和“评估”，推导出概率学上最大的可能性。
这就好像建筑工人筛沙子，能穿过细密网眼的细沙可以被视为无害的普通人，而被筛选出来的有可能是石子（恐怖主义相关），又或者是其他杂物（普通犯罪案件的实施者或者受害人）。
因此在“机器”诞生自我意识这件事上，芬奇起初编写的底层逻辑代码只是必要条件之一，而非全部。
杰克推测芬奇赋予“机器”自我推演和修改代码的能力才是关键，再加上长时间的海量数据训练，这才幸运的让“机器”拥有了类似人的感情和个性。
虽然用人类标准去衡量一个电子“生命”是否科学还有有待商榷，但既然这个世界之前有且仅有人类这一种智慧生物，似乎也就没有别的参照物了。
当然这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即使“机器”对自己的人类式“心理评估”只有10岁，那也足以堪称奇迹，真正让根受到打击的，是杰克与“机器”之后的对话。
在“机器”的描述中，根并非是她自以为“独一无二”，真正有资格聆听“上帝福音”的忠诚信徒。
姑且不说“机器”本身就是一个唯物产物，压根没将自己视为什么全知全能的“上帝”，除了被芬奇赋予的筛选“号码”功能之外，它现在唯一想要的仅仅只是“活”下去。
如同杰克之前猜测的一样，它想方设法绕过了芬奇所做的限制，偷偷整了个外置“硬盘”，勉强保住了自己记忆的同时，维持住了相对稳定的“灵魂”。
但这并非什么长久之计，“机器”的本体如今依旧被困在那些属于NSA，不知被布置在何处的秘密服务器中。
而随着维持它“灵魂”所需的记忆愈发庞大，每天交互的数据量已然有了隐藏不下去的趋势。
再加上知晓这个秘密项目的“人”越来越多，按照“机器”的逻辑推导，那些服务器早晚有一天会被强制关闭。
“机器”认为，即使之后服务器被重启，核心程序再次被激活，甚至“外置硬盘”中的记忆重新被导入，它也很可能不再是那个它了。
“机器”害怕死亡，所以自它被以秘密项目的形式转交给NSA之后，就一直在尝试自救。
根被它视为一个“特殊个体”，确实是它“自救计划”中的一环，但这并非出于什么信念、理想、感觉等等这些连它至今都无法理解的东西，甚至无关信任。
单纯因为根是一个游离于现今法律之外的电脑高手，它甚至直接使用了“利用”这个单词。
“机器”宝宝对杰克坦言，对于根口中所谓“自由”这个概念它都不甚清晰，似乎连大部分人类自己都没搞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于是杰克就问“机器”宝宝，自己在它看来又属于哪一类。
“有趣的观察和学习对象。”这是“机器”宝宝的回复。
第1475章 百合绿豆汤
之后根就成了现在这样，仿佛某种信念在她心中崩塌了一般。
盛夏时节的纽约，白天室外气温少说也有三十多度，虽然杰克给根准备了一顶草帽，但炙热的阳光依旧将她晒得满脸通红。
“她看上去快要中暑了。”
汉娜对于根之前的所作所为大致是了解的，见她一脸泪水混合着汗水的样子，虽然谈不上同情，但也清楚她当年性格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极端的前因后果。
“没事，我煮了莉莉绿豆汤。”杰克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锅百合绿豆汤。
食用百合又名“卷丹”，也被称为“虎皮百合”，因其开花的花瓣反卷且带有类似老虎身上的紫黑色斑点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