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和朱元璋坐在帐篷下休息。
朱元璋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处理野猪的老卒身上。
老卒在猪身上熟练地切割，像一位古代的庖丁开始解牛。他刀下如有神，雪亮的刀光划破了猪身上的毛发，露出粉色的皮肤。他手腕一翻一抖，犹如苍穹被掀起的浪潮。?
“老哥哥，你之前干过屠夫吧？”朱元璋笑问。
“再投靠大帅前，我就是屠夫“一二七”。”老卒爽朗一笑，“入伍后，这刀法也没落下，营里杀猪都是我杀的。”
他口中的大帅就是朱元璋。
朱英看着眼前的老卒，满头白发，应该已过五十了吧。
朱元璋继续问：“老哥哥，你应该可以退伍回乡，怎么还在这里呢？”
老卒轻叹一声：“我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回去也是一个人。后来，我们几个老兄弟一合计，不如就一起来这里，为皇上他老人家守猎场。”
朱元璋心中一暖。
对于那些骄兵悍将，他杀起来毫不留情，但是对于这样的老卒，他很愧疚。
这大明江山就是他们这样的人打下来的，最后他们却依旧过着苦日子。
“大爷，你见过皇上么？”朱英笑问。
“年轻的时候，远远见过，我呀没立过什么功，没机会见皇帝。”老卒面色带着遗憾。
“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朱元璋冷哼一声。
“你敢对皇上不敬？”老卒举着杀猪刀对着朱元璋，浑身杀气，像换了个人似的。
“大爷，你别理他。”朱英连忙上前劝阻。
朱元璋见老卒这么维护自己，心中愧疚更甚，摊手道：“老哥哥，皇帝又没赏赐你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
老卒瞪一眼：“你懂什么？皇上他老人家每天管的都是国家大事，我们又没做什么，不求赏赐。只要皇上好好治理我们打下的大明江山，让百姓有饭吃，我们就知足了。”
多么朴素的愿望。
朱英都被打动了。
……
老卒继续挥舞着刀，砍猪肉去了。
他叹息一声：“要说皇上不管我们，也不对，以前皇后娘娘还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这些老卒送来穿的，吃的和喝的。”
朱元璋大惊，他都不知道皇后还管的这么细，问：“皇后娘娘还会注意到你们？”
那老卒肯定的点头：“那当然，之前我们的将军吴滨，曾经给皇上牵马，皇后娘娘都记得他的生日，每年他生日，皇后娘娘都会派人送来赏赐。我们将军说过，皇后娘娘不仅仅记得他的生日，还记得皇上每一个兄弟，子侄，义子的生日，以及他们父母子女的生日，就是当年打仗的时候，皇后也会送出礼物的，宽裕的时候就送多点，不宽裕的时候，就送少点。娘娘就是代表皇上啊，所以皇上的子侄和义子们，都为皇上拼命。”
朱元璋猛地站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皇后生前也没跟他提过。
“原来妹子在咱的身后，默默做了这么多。”朱元璋眼中泪花闪烁。
朱英听了，也十分感动：“洪武皇帝有福啊，这样的皇后娘娘，可抵三良相！”
朱元璋偷偷擦了擦眼角。
咱的皇后，可抵三良相！
朱英这话说的好。
“老哥哥，我在禁军那边还算说的上话，要不你去我禁军？”朱元璋朝老卒问。
“我哪也不去咯，不给皇上他老人家贴麻烦。”老卒一笑。
“皇上他也老了嘛，或许他也喜欢看到你们这些老卒呢？”朱元璋走近拍了拍老卒，“去了禁军，不就能见到皇上了？保不准他还和你聊聊天。”
“那我更不去了，在我心中，皇上永远年轻，永远无敌。”老卒大笑。
他取下腰间的葫芦，猛喝了几口。
白发苍苍的他，也有了几分豪气，唱起一首歌：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夜色阑珊黄河泛滥兵马乱
乱世群雄淮石布衣褴褛衫
皇觉寺里孤灯一盏
书信一封烽火狼烟
濠州城外点兵纵马
鄱阳湖畔囤兵百万
投戈断头血流干
成王败寇一决雌雄
东风吹醒枭雄梦
漠北百战黄沙金甲
兵马匆匆刀光剑影
烽烟四起鼓角鸣
残星晓月铁锁高峰
收腹河山论英雄
……
老卒眼中满是豪情，仿佛回到了那战火如歌的岁月。
这歌里，唱了朱元璋的一声。
朱元璋听着，胸中是如火一般的豪情。
他朗声大笑：
少贫贱兮壮志扬
千军如烈弩弦张
我雄武兮大明强
我雄武兮大明壮
我本淮石一布衣
天下与我何加焉
“哈哈哈，老哥，你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帝。”老卒朝朱元璋笑道。
“咱也是个老卒！”他摊手，“洪武爷有你们这样的老卒，就偷着乐吧。”
“这话我爱听。”老卒道，“待会得和你多喝几杯。”
在一旁的朱英，也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无论在哪个时代，他们都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哒哒哒~
马蹄声靠近，朱棣带着火枪队回来了，收获颇丰。
他们原地宰杀，烤肉狂欢。
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城。
朱元璋喝多了，朱英是头一回看到他喝这么多，全都是和那些守卫猎场的老卒们喝的。
进城后，朱棣对朱英道：“我要进宫，这老朱头就交给我吧，我让人把他送到禁军去.. ... ”
朱英颔首。
他自己则是带着火枪队策8马回鬼市。
……
朱棣和朱元璋回皇宫。
“父皇，你可真行？居然把自己喝成这样。”朱棣道，“你就不怕穿帮了？”
“咱今天高兴！”朱元璋挥手，“咱今天看到了真正的大明勇士，咱对不起他们呀。哼，咱赏了那么多人，可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老四，狭乡迁宽乡的事，你抓紧办！这大明天下是猎场那些老兄弟们打下来的，咱要治理好，让天下百姓有饭吃，否则，咱对不起他们！”
朱棣默默点头。
进了皇宫后，朱棣扶着朱元璋往他寝宫方向走。
“不，去坤宁宫，咱想你娘了。”朱元璋道。
朱棣就把他扶到了坤宁宫。
整个坤宁宫干净整洁，却是空空荡荡。
“父皇，找人来伺候你吧。”朱棣问。
“不要，咱一个人待着，你也出去。”朱元璋横一眼。
朱棣心中轻叹，退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大殿上孤零零的父皇，心中泛酸。
这一刻，朱棣感觉自己的父皇真的老了。
偌大的坤宁宫，都装不下他的寂寞。
岁月如梭。
当年的风华少年，如今已经年华老去，当年的兄弟亲人，如今皆已不见踪影。
一个孤独的老人守护着一个庞大的帝国，这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这便是帝王吧！”朱棣暗叹。
他转身离开。
朱元璋坐在空荡的大殿上，环视四周。
当年的坤宁宫，是最热闹的，他和马皇后时常斗嘴。
雄英那时候京城来这里找奶奶。
子女们也每天都过来请安。
“妹子啊，咱今天听一个老卒讲起，才知道你默默做了那么多事。咱当年还总是气你，真是不应该。”
“咱记得，你给咱出了好多主意，北伐3.4之前的一本大统历，用徐达的话说，柯迪百万雄兵。”
“第一次恩科，因为放榜后，录取的全是南方学子，差点酿成大祸，还是你给咱出的主意，搞了个恩科北场，让咱这个朱皇帝，施恩与北方学子。”
“为了制衡文臣，也是你的主意，让徐达出任左丞相。”
“妹子啊，这大明天下，有你一半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