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罪名,即便是嘴炮御史们,也不敢承担。
“陛下,那武骧左卫的那些千户、百户们,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缓缓问道:“里面可有干净的人?”
魏忠贤摇了摇头,说道:“大多都有犯事,只不过轻重而已。”
在社会的大染缸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而四卫营这口大缸,更是如此。
就似官场一般,有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想贪。
很多官员有一腔抱负,想要清正廉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
然而,现实会狠狠地打这些人的脸。
不贪,你的上司不会用你,下属不会信你,你就不会被提拔。
只有大家都贪了,上面的人放心,下面的人也放心,大家结成一团,才能一起发财,一起升官。
而四卫营,就像是这样的官场。
“重罪的,命其吐出历年贪污所得,便可保其军籍,发往辽东充军。若吐不出历年贪污所得,便抄家做抵,按大明律,该剥皮实草剥皮实草,该斩首斩首。”
“轻罪的,吐出历年贪污所得,调离他处。”
四卫营乃是天子亲军,掌宫禁。
朱由校要提拔自己的人上去。
这些人,必须要完全忠诚于他的。
“奴婢遵命。”
魏忠贤当即领命。
“跟这些发配充军的人好好说说,朕将他们流放辽东,并非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们,若是他们能够在辽东立功,朕不吝啬封赏,届时,不仅可官复原职,更有更多的封赏。”
总是要给这些人留些希望的。
画大饼,是每个领导都必须要有的技能。
即便朱由校知晓,这些被流放到辽东的人,可能要被做成填线的炮灰,立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看你命硬不硬了。
命硬,那还有机会。
命不硬,那就当是给辽东的土地施施肥了。
“奴婢遵命。”
魏忠贤宛如点头机器。
不过他眼神闪烁一番,再问道:“皇爷,武骧左卫缺编严重,不知该如何补齐这方面缺额?”
朱由校看向李如桢,问道:“指挥使,若是按照正常流程,四卫营如何补充兵员?”
例如当即说道:“启禀陛下,世袭军户子弟兵卒主要从京卫军户余丁中选拔,《明会典·兵部》有言:‘勾补军伍,必取同户丁壮’。”
朱由校对李如桢的回答并不满意。
“若朕不想补官旗子弟,而欲募官勇呢?”
京营军户还剩多少能战的?
若是招募进来,恐怕也是来混日子的。
他麾下四卫营,不缺这种混吃等死的人。
李如桢继续说道:“启奏陛下,可精选健壮余丁,四卫营作为精锐,需“年力精壮、武艺娴熟”者,故常从京卫余丁中择优录用。”
为避免皇帝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李如桢在后面补充道:“嘉靖以来,朝廷会从边镇抽调精锐补充四卫营。”
其实李如桢还有两点没说。
第一是部分勋戚、武将的私人部曲(如家丁、亲兵)可能通过关系纳入四卫营,但需经兵部核准。
第二,犯“充军”罪的囚徒,如《大明律》中的“徒流人”,若体格健壮,也可能发配四卫营为役卒,当然,役卒非正式兵额,只是干活的。
“那便将一千浙兵充入武骧左卫,至于其余缺额,朕已调川兵三千,四川石砫土司白杆兵两千入京,不足的,再募兵遴选。并且多出来的千户、百户人选,朕也已经有了。”
这个两千白杆兵,并非是直接从四川调过来的。
而是秦良玉派部将驰援的2000人。
如今大明的两支出名的精兵。
戚家军他已经见过了。
但可惜的是,论起实力来说,可能只有戚继光在时的三成,甚至不到。
而白杆兵正是实力强盛的时候。
有这两支兵在,加上足够的粮饷,充足的肉食,频繁的训练,他麾下的新军,战斗力焉能不强?
至于千户百户的人选,历史上的大明忠将、猛将,他都要收入麾下!
“陛下圣明。”
李如桢称赞圣君,抓地的拳头握紧,挣扎片刻之后,他还是壮着胆说道:“陛下,我父亲兄长,也曾练有精兵,如今尚存近千,便散在京郊,若是陛下不弃,他们亦可为陛下冲锋陷阵。”
魏忠贤闻言,眉头一皱。
朱由校倒是有几分兴趣。
他今日特意过来,便是看看宁远伯李成梁的儿子,有几分能耐。
不过很可惜。
这家伙,恐怕连他老子的一成功力都没有。
宁远伯李成梁是员猛将。
许多人认为李成梁的军事才能延缓了女真崛起,为明朝争取了时间。
其骑兵战术和火器应用影响深远,后世史学家赵翼称“成梁之武功,实为明季所罕有”。
李成梁镇守辽东30年,先后取得十次大捷,史载“师出必捷,威振绝域”。
其多次击败王杲、王兀堂等女真首领,迫使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家族)臣服,让努尔哈赤几乎认爹,延缓了女真统一进程。
不过此人有功,却也有过。
如今的后金,可谓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李成梁为制衡其他女真部落,长期扶持努尔哈赤(授龙虎将军、纵容其兼并邻部),甚至被怀疑暗杀努尔哈赤的对手(如尼堪外兰)。
李成梁有意保留女真威胁以维持自身地位,以战为市,凭寇邀功,事实上养寇自重。
并且,晚年纵容子弟侵占屯田、虚报兵额,辽东军备逐渐废弛,其子李如松、李如柏等垄断辽东军权,形成“李家将”势力,加剧明末边将尾大不掉之势。
东林党人视其为边疆衰败的祸根。
他收到的奏疏里面,就有不少弹劾李家的,如杨涟奏疏直斥“辽东之溃,成梁始祸”。
李家的家丁,当然有战斗力强的。
但.
能用吗?
朱由校盯着跪伏在地的李如桢,缓缓问道:“宁远伯的家丁,可还堪用?”
砰砰砰~
李如桢闻言,额头紧贴金砖,连磕三个响头,声音却陡然拔高三分,带着几分祖传的悍勇之气回禀道:
“陛下明鉴!臣府上这些儿郎,都是跟着先父在辽东雪窝子里滚出来的硬骨头!”
他猛地直起上半身,右拳捶在胸甲上铿然作响。
“当年沈阳卫血战,三十名家丁护着先父杀透建奴八重围,箭矢插在肩胛骨上照样能挽弓射落敌酋!”
见皇帝指尖在案几上轻叩,李如桢赶忙又伏低身子:“如今虽只剩九百七十三人,可个个能使三眼铳、开十二力弓。最年长的李铁枪今年五十有六,去年校场比试还能开连环弩射穿百步外的铁甲片!”
他忽然压低声音:“臣臣还藏着六门佛郎机小炮,都是万历年间兵部特批给先父的”
魏忠贤突然尖声打断:“大胆!私藏军械可是”“
却被朱由校抬手制止。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个李如桢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私藏军械,按律当斩,是嫌御史的弹劾奏章不够犀利,还是嫌朕的刀兵不够锋利?
但他还有些耐心,问道:
“哦?宁远伯的佛郎机炮,可是当年轰开海西女真寨墙的那种?”
“陛下圣明!”
李如桢激动得胡须微颤:“正是用澳门葡匠秘法铸造的短管速射炮,装药比兵部的标准配方多两成!去岁,臣每月带他们在密云山里操练三次,装填速度比京营快一倍!”
他忽然重重磕头:“这些家当臣愿全数献于陛下,只求只求他们能死在辽东战场上,不负先父临终‘马革裹尸’的训诫!”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李家父子掌辽东多年,便是如今破败了,还是有深厚的积累。
“李家劲卒的勇武,或许还剩下一些,然.李家的忠诚,还是剩下多少?”
李如桢闻言,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陛下明鉴!臣虽愚钝,却深知李家世代受皇恩,先父临终前曾攥着臣的手说‘我李家儿郎,生是大明的将,死是大明的鬼!’”
他猛地直起腰,右手三指并拢指天:“臣今日对天起誓,若存半点异心,教我李家满门死于乱箭之下,魂魄永堕阿鼻地狱!”
见皇帝目光幽深,李如桢继续说道:
“臣虽愚钝,却深知为臣之道,宁做陛下手中的刀,不做朝堂上的泥塑菩萨!若陛下不弃,臣愿效法汉之张汤、郅都,纵使满朝朱紫恨我入骨,纵使千秋史笔骂我酷吏,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李如桢眼中显出几分狠辣之色出来。
“便是要臣此刻血溅丹墀以证忠心,也绝无半分迟疑!”
说罢,李如桢又砰砰磕头,泣血道:“先父临终前说过,我们李家的富贵是拿鞑子头颅堆出来的,如今臣愿用这颗脑袋,给陛下堆一条肃清朝堂的路!”
说完这些话,李如桢跪伏在地上,不知是因为怕了,还是什么的,身子微微颤抖。
陛下
可愿意用他?
朱由校不缺干活的人,但绝对忠诚,愿意替他背黑锅,干脏活的人。
但.
替皇帝干脏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