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孔府兵,被这股生力军一冲,瞬间阵脚大乱,队伍像被冲垮的堤坝般四散奔逃。
孔胤植被亲兵护在中间,见前路被堵死,吓得魂飞魄散,嘶哑着嗓子喊道:“回衍圣公府!快回府!”
“衍圣公?”
这三个字像磁石般吸住了李鸿基的耳朵。
他目光一扫,很快便锁定了那个被簇拥在中间、衣着最华贵的人。
正是孔胤植。
想必这就是衍圣公了。
李鸿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
他策马直冲过去,手中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衍圣公?正好,拿你的人头来祭旗!”
亲卫们会意,立刻分出一队人马,如铁桶般堵住了孔胤植退回府中的路。
孔府兵们还想抵抗,却被亲卫们的快刀砍得节节败退,惨叫声此起彼伏。
孔胤植看着越来越近的李鸿基,那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脸瞬间血色尽褪,连滚带爬地想往后缩。
可他哪里跑得过马蹄?
李鸿基的刀已经带着风声,朝着他的头顶劈了下来。
什么衍圣公?
给我死来!
第326章 忠烈殉节,懦夫求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胤植身侧一名孔府兵猛地嘶吼一声:“小公爷小心!”
话音未落,那兵卒竟合身扑上,硬生生将孔胤植撞开半尺。
李鸿基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他后心。
刀锋入肉半尺,整个人的后背被彻底划开,鲜血混着内脏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
那兵卒闷哼一声,双眼圆睁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滚烫的血珠泼洒在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孔胤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往后缩,锦袍下摆被地上的血污浸得透湿。
可李鸿基拨转马头,长刀再次扬起,寒光直逼他的面门。
“别杀我!别杀我!”
孔胤植彻底崩溃了,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是未来的衍圣公!孔家的继承人!你们要什么我都给!金银、土地、珍宝……衍圣公府里有的,全给你!”
李鸿基的刀在离他咽喉三寸处停住了。
他挑眉看向眼前这副涕泪横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衍圣公府传承千年,府里的宝贝定然不少。
那些古玩字画、金玉器皿,随便拿出几件,都够他手下弟兄们快活许久。
他虽是官军眼线,可手底下这几千人总要吃饭养命。
此番攻曲阜,本就是闻香教的最后一搏,等乱兵覆灭,再想捞好处可就难了。
不趁此时敲一笔,更待何时?
“什么都给我?”
李鸿基收回刀,刀尖在孔胤植面前的地上轻轻点着,溅起细小的血花。
“你倒说说,能给我什么稀罕物?”
“有!什么都有!”
孔胤植见对方松了口,连忙磕头如捣蒜。
“府里有唐伯虎的画、宋窑的瓷,还有先帝御赐的玉如意……只要你放我一条活路,全给你!全给你!”
李鸿基看着他这副贪生怕死的德行,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忽然俯身,用刀背拍了拍孔胤植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嘲讽:
“这便是你读的圣贤书教出来的风骨?这便是圣人之后的气节?”
“孔夫子周游列国,见礼崩乐坏尚且敢仗义执言;孟子说‘舍生取义’,你倒好,为了活命,连祖宗家底都能全盘托出。”
“怎么?圣人难道也教你们贪生怕死吗?”
李鸿基字字如针,扎得孔胤植面红耳赤,这个软蛋却只能死死咬着牙不敢反驳。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唯有忍辱负重,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李鸿基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
他勒起马缰,高声喝道:“来人!把这‘未来的衍圣公’看好了!带他去衍圣公府,让他亲手把宝贝搬出来!”
亲卫们轰然应诺,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孔胤植拖拽起来。
孔胤植亲手打开的东门,如同给曲阜城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谁都知道曲阜城墙坚固,孔府兵虽不足惧,可城中百姓凭藉圣城之心坚守,撑上三五日绝无问题。
可东门一破,守军的士气瞬间崩塌,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引发了连锁反应。
李鸿基见状,眼神一凛,不再有半分迟疑。
“弟兄们,入城!”
亲卫们如潮水般涌入东门,后续队伍紧随其后。
失去指挥的守城兵卒早已无心恋战,或逃或降,原本固若金汤的城防,竟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土崩瓦解。
不到一日,曲阜城的大半便已落入掌控。
城外,徐鸿儒正焦躁地踱步,满心等着看李鸿基损兵折将。
忽闻城头竖起了红巾大旗,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涨起懊恼的红潮,狠狠一鞭抽在旁边的树干上:“废物!一群废物!”
“还以为曲阜是什么铜墙铁壁,原来这么不经打!”
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不甘。
“早知道如此,何必让李鸿基抢了头功?咱们自己来,一样能拿下!”
可懊恼归懊恼,眼下最要紧的是抢占好处。
攻城可以让李鸿基去拼,可这曲阜城里的金银财货、绝色女子,怎能让旁人独吞?
他可是“中兴福烈帝”,论劫掠,谁也别想压过他!
徐鸿儒猛地勒转马头,扬鞭指向城门,声嘶力竭地喊道:“小的们!随朕冲!曲阜城里的金银珠宝、美貌妇人,任凭你们取夺!朕特许你们劫掠三天三夜,抢多少都归自己!”
这话如同火星点燃了枯草。
原本就躁动不安的乱兵顿时炸开了锅,嘶吼着、咆哮着,像一群脱缰的野兽冲向城门。
他们手中的刀枪此刻成了施暴的工具,见到奔逃的男子便挥刀砍杀,撞见惊慌的女子便拖拽掳掠,遇到紧闭的门户便抬脚踹开,翻箱倒柜地抢夺财物。
更有甚者,竟在大街上当众撕扯女子的衣裳,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禽兽之事。
哭喊声、惨叫声、污言秽语混杂在一起,将这座千年圣城的体面撕扯得粉碎。
城中的地痞流氓见状,也纷纷撕下伪装,找来红巾往头上一绑,摇身一变成了“义军”,跟着乱兵们狐假虎威。
他们熟门熟路地领着乱兵抄掠富户,甚至转头欺压平日里的街坊邻居,手段比外来的乱兵更加阴狠。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这座曾因圣人故里而祥和肃穆的城池,便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孔庙的金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哀恸。
街道上血流成河,尸骸遍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绝望。
李鸿基站在衍圣公府高处,望着城中的乱象,眉头紧锁。
他要的是拿下曲阜,可不是让这座城变成这般模样。
但此刻局势已失控,他只能冷眼看着徐鸿儒的人马在城中肆虐。
也好,让这些乱兵彻底暴露兽性,日后清算时,才更显朝廷平叛的“大义”。
另外。
最精华的衍圣公府,已经被李鸿基的人控制住了。
他让兵卒守住衍圣公府,不让任何人进来。
哪怕是徐鸿儒的人一样。
接着,李鸿基像是提小鸡一般,将孔胤植扔在府中大堂前。
大堂之中,还有几个孔家人,在孔府兵的保护下,苟延残喘。
见到孔胤植被擒住,这些人又惊又怒。
“贼人!你辱我圣贤之地,你不得好死!”
“官军就在不远处了,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放了我们,到时候,我们还能饶你们一命!”
看着那些平日里自诩“圣人血脉”,此刻却或哭嚎求饶或瑟缩发抖的孔家人,李鸿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
他出身草莽,打小在底层摸爬滚打,受过的欺压、遭过的白眼,十有八九都来自这些顶着“书香门第”名头的权贵。
从前他还以为,衍圣公府作为圣人故里,总该有些与众不同的风骨,可亲眼见过孔胤植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再从旁人口中打探到孔府的底细,他心中最后一丝敬畏也烟消云散,只剩下彻骨的厌恶。
这衍圣公府哪是什么教化世人的圣地?
分明是盘剥百姓的巨蠹!
百万亩祭田遍布数省,全是免税的皇恩,可落到佃户头上,却是敲骨吸髓的高额地租。
欠租?
孔府有的是手段。
私刑拷打是家常便饭,勾结官府抓人下狱更是常事,多少农民因此家破人亡,只能背井离乡逃亡在外。
曲阜知县的位置,几乎成了孔家的私产,就像那个慌慌张张报信的孔闻籍,哪会真心为百姓做主?
司法审判全看孔家脸色,平民百姓受了委屈,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那些所谓的“孔府兵”,名为护卫圣府,实则就是一群仗势欺人的恶奴,平日里欺压乡邻、殴打平民是常事,甚至敢随意拘禁百姓,无人敢管。
除了地租,孔府还巧立名目,向曲阜百姓征收“丁银”“祭品银”,五花八门的杂税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几年山东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可孔府依旧催租逼税,半分情面不讲,那时节民怨沸腾,几乎要炸了锅。
难怪山东闹白莲教,不少人都是冲着孔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