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命令,停止进攻!”
号角声呜咽着响起,攻城的金兵如蒙大赦,拖着尸体和伤兵退了回去。
沈阳城下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未熄的火焰在尸体堆里噼啪作响,还有城上城下粗重的喘息声。
城外建奴军营。
黄台吉站在高台上,强攻受挫的怒火早已压下,取而代之的是猎人般的冷静。
既然硬啃啃不动,那就换个法子磨。
当夜,沈阳城的守军就尝到了新战术的厉害。
子时刚过,德胜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鞑子来了!”
城上的哨兵嘶吼着敲响铜锣,睡眼惺忪的明军士兵瞬间从窝棚里弹起,抓起兵刃冲向城头。
火把照亮了城下的景象:不过百余名后金骑兵,正围着城门射箭,箭矢“嗖嗖”地钉在门板上,却连城门的漆皮都没蹭掉多少。
“放箭!”
把总怒吼着下令,箭雨倾盆而下,后金骑兵却像受惊的兔子,调转马头就跑,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
可还没等城上的士兵喘口气,丑时的永昌门又响起了呐喊声。
这次的金兵更过分,连弓都懒得拉,只是围着城门敲锣打鼓,甚至放起了火铳,铅弹“噼啪”地打在城墙上,却连个豁口都打不出来。
“又是佯攻!”
贺世贤登上永昌门,看着那些在远处起哄的金兵,气得咬牙。
这分明是故意折腾人!
可他不敢怠慢,只能下令全军戒备。
接下来的几日,沈阳城彻底没了安宁。
金兵像一群嗡嗡叫的蚊子,不分昼夜地袭扰:子时敲德胜门的鼓,丑时放永昌门的铳,寅时又在安定门外用弓箭射上几轮。
他们从不真的攻城,却总能在守军最困倦的时候闹出动静,逼得明军整夜整夜不敢合眼。
晚上如此,白天也不得安生。
建奴的大炮会时不时地轰鸣几声,炮弹漫无目的地砸在城墙上,有时只溅起几块碎石,有时却能轰塌一小片城砖。
这疲敌战术最狠的地方,就在于真假难辨。
有一次,金兵在午时突然调集了千余精兵,对着朝阳门猛攻了半个时辰,云梯都搭上了城墙,吓得贺世贤亲率亲兵驰援。
可就在明军以为决战来临之际,那些金兵却像接到了号令,突然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箭矢和几具尸体。
“这是故意折腾咱们!”
一个老兵揉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往嘴里灌着浑浊的米汤。
连续几日的昼夜戒备,让城上的士兵个个眼窝发黑,走路都打晃。
有个年轻士兵站着放哨时竟睡着了。
针对这个情况,熊廷弼当即让守城步卒分成三个序列,轮番休息。
但即便是轮番休息,全城戒备之下,休息的程度还是会大打折扣的。
除了疲敌,黄台吉还命人散播谣言,乱明军军心!
他派遣游击,彻底封死沈阳城与外界的联系。
建奴骑兵把守要道,在沈阳城方圆二十里内巡逻,别说信使,连只飞鸟都别想进出。
他们断了城外的驿道,烧毁了沿途的驿站,甚至在水源地附近布下暗哨,但凡发现有人靠近,格杀勿论。
面对这种情况。
熊廷弼自然是明白了黄台吉的心思,不是想困死沈阳城(城里的粮草足够支撑半年),而是想切断守军与外界的联系,让谣言生根发芽。
果然,没过几日,就有汉奸在城下喊话,用汉话散播谣言:
“辽阳已被大金攻破!孙承宗都被砍头了!”
“辽阳的援军被咱们贝勒爷截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更阴毒的是,他们还把写着谣言的布条裹在箭上,射进城内。
可这些伎俩,在此时的沈阳守军面前,收效甚微。
毕竟,皇帝的赏不是白发的!
城上的明军虽然疲惫,眼里的光却没灭。
他们见过金兵的凶残,知道一旦城破就是死路一条,与其相信谣言自乱阵脚,不如握紧手里的刀。
黄台吉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想到沈阳守军的意志如此坚定,可他并不着急。
人有的是耐心,只要磨下去,再硬的骨头也会松劲。
更何况,他的攻城招式,还多得很!
第296章 炮轰沈城,临危反击
为了攻下沈阳城。
黄台吉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最先打的是水源的注意。
他密令蒙古骑兵悄悄绕到浑河上游,趁着夜色往水里抛死羊、烂马,甚至还有从瘟疫死者身上剥下的衣物。
可这伎俩刚施展两日,就被熊廷弼看穿了。
他直接不取用浑河水,改用城中的井水。
黄台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金兵又开始散播谣言:
“城中内应已经在沈阳城中井水下毒了。”
“城里的井水有毒啦!喝了就会烂肠子!”
“昨儿个德胜门那边,已经死了十几个啦!”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写着“井水染疫”的布条裹在箭上,密密麻麻射进城内。
起初还真有士兵慌了神,捧着水瓢不敢喝。
可熊廷弼早有准备,他亲自带着亲兵走到城中心的大井旁,舀起一瓢井水就往嘴里灌,喝完还咂咂嘴:“甜得很!谁再敢造谣,军法处置!”
对于井水,他早有保护。
一直派专人看守。
哪里有他们下毒的机会。
至于建奴内应?
现在还有哪个内应敢抬头?
为了安军心。
他又让人把井水装在陶罐里,分给各营查验,但凡发现有人私传谣言,当即捆起来在城头示众。
几日后,城里的士兵见井水喝了没事,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当然,黄台吉的计策,也并不完全是只动口不动手。
譬如三日前。
那日西南风刮得正猛,黄台吉瞅准时机,下令对着城内粮仓的方向发射火箭。
上千支绑着油布的轻箭,拖着长长的火尾,像一群火鸟扑向沈阳城。
“不好!粮仓!”
城上的哨兵嘶吼着。
沈阳的粮仓多是木质结构,一旦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可没等金兵欢呼。
几百名士兵扛着水桶、拿着挠钩冲了出来,很快就将火势控制住了。
就算有零星火箭落在粮仓顶上,也被他们迅速扑灭。
黄台吉在高台上看得真切,那些粮仓周围早就挖好了防火沟,沟里注满了水,连仓廪的木柱都包着铁皮。
他忍不住骂了句“熊蛮子,真老狐狸”!
熊廷弼早就料到他会用火攻,连防备都做得滴水不漏。
日子一天天过去,黄台吉也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
他帐前的马鞭换了三根,都是被他气急败坏时抽断的。
更让他心焦的是,从抚顺城传来的信使越来越频繁,每次带来的都是努尔哈赤的斥责。
“十四天了!连沈阳的城墙都没爬上去!”
信使转述着努尔哈赤的怒吼。
“大汗说了,再拿不下沈阳,就让你滚回赫图阿拉守祖庙去!”
黄台吉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信纸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他知道父亲的脾气,这话绝不是吓唬人。
若是真被调回赫图阿拉,别说争夺汗位,怕是连现有的地位都保不住。
“你去回禀父汗,十日,十日内我定然拿下沈阳!”
信使得到黄台吉的承诺,满意离去。
“八哥,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十日攻下沈阳城?”阿济格在一边焦急问道。
这些日子,为了攻下沈阳。
阿济格是看到自己的八哥是殚精竭虑,想尽了所有办法。
但都无济于事。
“赌一手罢!”
黄台吉眼神闪烁。
这一招若是不成,沈阳城就真得拿命去拼了。
“你们跟我来!”
黄台吉出了营房,在高台上,抬手指向东北角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