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早就想要收拾那些自诩清流的大臣了。
那些腐儒,看到他一口一个阉狗.
骂谁呢?
咱家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到了诏狱之后,是不是还敢如此骂我!
东林会馆。
内阁次辅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纪、兵部侍郎孙玮等人,正在堂间饮茶议事。
茶是好茶。
乃是松萝茶,产自安徽休宁松萝山,被东林领袖顾宪成誉为“江南第一清味”。
茶香渺渺,伺候的青衣侍女,各个姿态不凡,放在教坊司,那都是上品官妓的存在。
如今只是伺候他们饮茶的侍女而已。
美人相伴,好茶伺候,然而众人的脸色,却是相当难看。
至于原因,便是众人手中的皇明日报。
“此事.当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刘一燝看到这皇明日报的内容,便知晓这一份日报,代表着什么。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一系列的动作,让他们这些文官是目不暇接。
如今又整出了皇明日报这种东西。
天下的舆论,都将被皇帝操控。
周嘉谟亦是感慨万千。
“陛下.当真是手段非凡。”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纪脸色阴沉,他从这个皇明日报,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皇明日报,绝对不能继续印刷下去,这是一家之言,恐被小人所用,若用来打击异己,一旦刊登在日报之上,那人岂非身败名裂?”
以前操控舆论,是他们这些东林党人的本事。
便是皇帝,有时候都惧怕他们的这个本事。
面对着他们操纵起来的舆论,皇帝有时候都要让步,以平息舆论。
结果
现在皇帝将他的饭碗给抢了?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兵部侍郎孙玮,更是对这个皇明日报会产生的影响忧心忡忡。
陛下
这是在掘他们文官的根!
砰!
他当即拍案而起,环视众人,厉声道:“诸位!此事绝非小可!《大明会典》乃太祖钦定之祖制,明载‘凡朝廷政令,须经六科给事中审议,通政司颁行,方为成法’。如今司礼监未经廷议,擅自刊发《皇明日报》,以民间雕版私传圣意,此乃僭越祖制、紊乱朝纲之举!”
他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盏重重扣下,茶汤溅湿袖袍也浑然不顾,继续高声道:“昔年成祖设内阁,尚需与六部共议国事;武宗时虽有‘豹房批红’,亦不敢公然以私报代国法!今日若纵容此例,他日司礼监凭一纸日报便可废黜大臣,我辈文臣还有何颜面立于太庙之下?!”
话语权之争,便是权力之争。
而皇帝,便是要抢夺他们的话语权,抢夺他们的权力。
“阁老,陛下一进再进,便是粉身碎骨,我等也要阻止司礼监行此等违背祖制之举!”
他不敢直接针对皇帝。
但针对司礼监的胆子还是有的。
王玮看向刘一燝,希望他能带头闹事。
刘一燝闻言,心中警兆大生,当即说道:“虞臣的下场,难道诸位没看到?”
韩爌现在还在前往海南的路上,他自己仕途尽断,若无意外,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最惨的是,家族五代不能为官。
他刘一燝不敢步韩爌的后尘。
王纪当即说道:“阁老若是不带头,我等怎么敢前去午门跪谏?”
还要跪谏?
刘一燝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颤抖。
你们当真以为陛下不敢杀人?
以刘一燝对皇帝的了解,若是他们真敢这么做,皇帝绝对是会杀人的。
陛下对此事绝对不会手软!
届时京师将流血漂橹。
而他刘一燝,也将仕途断绝,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场面。
“跪谏无用,陛下如今已掌兵,恐怕手段会比在左顺门外跪谏之时还要酷烈。”
刘一燝环视众人,劝诫道:“我等为陛下之臣,为陛下分忧即可,若午门跪谏,恐怕朝堂空空,到时候被奸佞小人占据官位,岂非对大明更为不利?”
王纪不以为然,说道:“司礼监刊发皇明日报,便是说明陛下还在意脸面,若是真敢杀我等,岂不让天下人寒心?”
王纪是东林干将,与邹元标并称“铮铮二谏”。
他在士林中影响力极大,学生遍布天下,便是如今在国子监中,都有很多学子是他的学生。
刘一燝见他这幅模样,便知晓他没有见识过皇帝的铁拳。
“天下人寒心?王御史以为,陛下杀你,会使天下人寒心?”
王纪点了点头,说道:“自然。”
“哈哈哈~”
刘一燝仰头大笑,说道:“我敢打赌,陛下杀你,天下人不仅不会寒心,还会拍手称快!”
王纪眉头紧皱,问道:“为何?”
刘一燝拿起皇明日报,说道:“便是这一份日报。”
内阁次辅环视众人,缓缓说道:“陛下杀你,只需要标明原因即可,若是罪有应得,将你的罪行写到皇明日报上,呈于天下人面前,届时,锦衣卫杀你又如何?天下人见之,是会寒心?还是会拍手称快?”
王纪有些不服,当即说道:“我清清白白,难道陛下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我?我倒是不信,这天底下会黑白颠倒!”
“清白?”
刘一燝摇了摇头,嗤笑道:“诸位,当真都清白?”
此话一出,会馆大堂为之肃静。
他们之中,到底有几人,敢说是清白呢?
谁身上没有一些龌龊事?
便是王纪,看似清流,屁股也不干净。
他曾收受平阳亢氏白银万两,帮着亢家做了不少的生意。
思及此,王纪的语气都有些的软化了下来,但他还是不甘。
“难道.便任由陛下拿捏我等?”
属于文官的权力,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皇帝收回去呢?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什么拿捏不拿捏的呢?”
“实心为国,尚能实现抱负,若想着结党营私,恐怕以陛下的性子,难免会动刀子。”
刘一燝的这番话,着实在众人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诸位,以后少到会馆谈论国事,小心隔墙有耳。”
言罢,刘一燝拍拍衣袖,起身离去。
但.
有人放弃了抵抗,但有人依旧没有放弃。
王纪出了东林会馆,刚要乘上坐轿,便被孙玮喊住了。
“御史且慢。”
王纪转身,看向孙玮,问道:“纯玉有何教我?”
孙玮虽然垂垂老矣,然而一身的斗志,却宛如少年郎一般,初生牛犊不怕虎。
“刘阁老如今是彻底失了锐气,沦为阉党走狗,皇明日报一出,阉党势必要掘我们的根,这种事情,必须要阻止!”
王纪眼睛一亮,但却是长叹一口气,说道:“那又如何?人心不齐,若是在午门外跪谏,不过是寻死而已,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平白的背上了骂名,为之奈何?”
王纪确实想要反抗皇帝。
然而他左思右想,找不到办法啊!
孙玮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惟理,在下有办法,让这皇明日报,彻底变成一张废纸!”
第122章 青衿陷阵,士林操戈
东林会馆外。
王纪眉头一挑,显然对孙玮能够将皇明日报搅黄的方法很感兴趣。
“纯玉,速速与我道来。”
孙玮看了周围人来人往,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要去何处?”
孙玮神秘一笑,说道:“首善书院!”
闻听此言,王纪似乎知道孙玮的方法是什么了。
两人一道,坐轿前往首善书院。
首善书院位于北京内城宣武门内,紧邻天主堂,与象房隔街相望。
其地属士大夫聚居区,距国子监约3里,距贡院不足2里,为进京举子、监生往来必经之地。
此书院为邹元标等东林党人筹建,邹元标、冯从吾等东林学者常在此讲学。
进京的举子、国子监的监生,常在此地盘桓。
王纪也算是大儒,也时常在此地讲学,有不少拥趸。
进入首善书院,孙玮选了一间雅间密室,紧闭房门之后,两人相对而坐。
“纯玉,此地无人,可直言罢?”
到了此地,孙玮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即说道:“惟理兄岂不闻‘釜底抽薪’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