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你说他不是真正的大汉天子,谁才是大汉天子呢?
洛阳那个还要请去卑保驾勤王的小儿吗?
这一刻,浑突邪涕泪横流,悔不当初。
“陛下!
外邦小王,今日终于得见天颜,悔不该冒犯天威。”
袁术:“.”
你说袁胤、李丰他们叫我陛下也就算了,刘晔要哄骗我称帝,我也能理解。
你一个匈奴人怎么也来?
没等他多想,浑突邪已抓紧机会,滔滔不绝为之言说。
“下臣今敢来犯,实在误会。
乃被曹逆与洛阳伪帝蛊惑,受单于呼厨泉指使。
陛下有所不知,那曹逆与呼厨泉沆瀣一气,早已串通,下臣因未见陛下天颜,受他们蒙蔽,才有今日。
若得陛下开恩,定率麾下匈奴勇士为先锋,替陛下征伐曹逆,剿灭呼厨泉。
另有洛阳去卑所部,为我昔日羽翼,可为陛下招降。
我为左贤王,便是南匈奴储君,今可代单于同陛下永结同盟,纳贡称臣,将来为陛下永镇塞外。
对了!我还将议郎蔡邕之女送回大汉,其天姿国色,非陛下孰能有之?”
浑突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实际就一个意思,我还有用,留我一命。
不过心中早有决断的袁术,却只意外于他听到的最后一句。
“议郎蔡邕之女?
你就是那个抢了蔡昭姬的匈奴左贤王?”
被按在地上的浑突邪见不到,那双高高在上俯视他的眸子,已陡然转冷。
他还犹自陪笑解释着,“非是抢掠,乃为陛下护送.对,下臣此行正是特为陛下将她护送而来。”
“呵~”
袁术笑了,浑突邪还当是他满意于自己的态度,却不知杀机将至。
“朕乃大汉忠良,汝这逆贼,焉敢在朕面前摇唇鼓舌,枉言陛下为洛阳伪帝?
欲陷朕于不义乎?”
“陛下?下臣”
“不知悔改!不知死活!朕的忠良之名,就是被你们这些妄议君父的人败坏!
正是因朝中皆是你这等小人,才使陛下对朕多有误会!”
浑突邪:“???”
浑突邪这会是真懵了,他自以为学会了汉人的狡诈与隐忍,可在这个自称为朕,又一口一个大汉忠良的怪物面前。
他只感觉自己恍若稚童般懵懂,他不明白。
朝中的天子与曹丞相,为何称一位手握数十万重兵的天子为袁逆。
更不明白,这个被称作袁逆的天子,为什么会是个大汉忠良?
“叉出去,杀了。”
“老师息怒,虽则浑突邪有罪,但他此前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若能利用一番,以之对抗曹军”
见袁术欲杀浑突邪,陆逊上前谏言,浑突邪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呼。
“陛下,我还有用!
我麾下数千匈奴铁骑,敢为陛下死战。
洛阳去卑,只需我一封书信,必然归降。
还有北方呼厨泉,我可以.”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句。
“凡匈奴俘虏,尽数坑杀,于睢水江畔筑京观。
朕今日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匈奴人,大汉内政,异族不得干涉!
入境者死!”
言罢,他笑谓孙策曰:
“伯符我儿,还不去将蔡大家请来。”
第125章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此时袁术高高站在六马车架的銮舆,静静望着蔡琰在孙策的引领下缓步走来,冷眸俯视着她染血的宫裙翻着污泥,清秀的脸上泛起淤痕。
她走的很慢,携一袭塞外风雪,往故国春暖走来。
听闻耳畔陆逊将匈奴人之所以背水陈兵的消息,娓娓道来,袁术面上古井无波。
直到蔡琰来至近前,一丝不苟行了一礼。
她仰首望着袁术,清冷得眸光始终如一。
“敢问袁公,你现在所做的事,是一个大将军应该做的吗?”
袁术漠然的脸上泛起笑意,他笑得凛然而大义,迎着她的眸光,笑而歌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言罢,在她懵懂、茫然、回味、欣赏等复杂的表情变化下,袁术轻笑反问。
“今大汉倾颓,天下大乱,正值时穷之时。
恰逢天子德薄幼冲,常为奸人所挟,在先董贼头,在后李、郭血,为曹丞相口,为荀令君舌。
试问今时之朝堂,为天子之朝堂乎?今日之天子,为大汉之天子乎?
非也!曹孟德提线之傀儡耳!
术本不才,四世三公,世食汉禄,世受皇恩,岂容妖孽乱政,戕害世人?
昭姬久别故国,不见徐州人头滚滚滚,十室九空,更不见颍川一场大火,尸臭盈天。
凡治下之民,曹孟德杀之,我救之,曹孟德掠之,我抚之,曹孟德忍见其生,我不忍见其死。
此所以吾常胜,而曹孟德之常败也!
为一家之王庭,戕九州之黎庶,此天子罪也!
天子有罪,吾当治之,以对天下!
今术为大将军,临朝称朕,统摄朝野,以匡扶社稷,为大汉忠良。
昭姬以为,有何不可?”
蔡琰默然良久,展颜而笑,眉眼儿弯弯如月。
“大将军和世人传闻不同,与父亲口中迥异,与琰儿心中所想,更是截然不同。”
“哦~是吗?”
袁术抬眸饶有兴趣看她,“在蔡大家眼中,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琰儿一路走来,听见了有小吏在给那些被解救的百姓们讲解如何回归故里,怎样安置房舍,分发田产。
其秩序井然,条例明晰,显然不是仓促为之,而是大将军所到之处所惯有之。
是以百姓无不欢呼雀跃,称大将军以为贤。
由此可见,大将军是个贤明的人。
我一路走来,又见士卒军阵俨然,一丝不苟,淮南之师,何等雄壮?
我听闻自出寿春,南下北上,纵横九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是故,士卒无不敬大将军如敬神明。
由此可见,大将军是个英武的人。
但我听闻天子发诏指责大将军不交玉玺,刘皇叔为天子讨逆,为大将军所败全军覆没,曹丞相更怒斥大将军为国贼。
由此可见,大将军是个怀异的人。
不过琰儿今日亲眼所见,只觉得大将军是个有趣的人。”
她巧笑嫣然,弯月似的眸子眯眼打量袁术,似是从未见过这般有趣的人。
“大将军孰忠孰奸,朝中自能明辨,何必我一小女子操心。
琰儿以为能说出天地有正气之句的,总不至于是个奸邪之辈。”
言罢,她止住笑意,一介儒生,拱手行礼。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望大将军勿忘今日之语,还这天地正气,朗朗乾坤。”
“使大汉无有朕,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他独立兮六马之车架,其龙章凤姿,天日之表,双眸湛然若神。
“舍我其谁?”
昭姬凛然,复谏言,“琰儿此来,尚有一事需禀大将军。
左贤王浑突邪绝不可信,大将军切莫”
“浑突邪吗?他已经死了。”
昭姬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远处睢水江畔,一座匈奴人头京观拔地而起。
其最高处,正是浑突邪死不瞑目的人头,望月无言。
浑突邪?
那个残忍、凶狠而又狡诈、隐忍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可是他不是都要代表匈奴王庭纳贡称臣了吗?
不说他身为匈奴左贤王,身上可以深挖的价值,便是他与麾下数千匈奴铁骑,也是一只可堪一用的战兵。
就这样一个还有极大利用价值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