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命宣毕,曹仁看了眼曹操,见他颔首,这才行礼奉诏。
“臣,曹仁,谢陛下隆恩,今当奉诏讨贼,不负陛下之望。”
关羽则眯着眼,丹凤眼狭长,众人也不知他看没看刘备。
但见刘备面无表情,一脸忠厚,而无任何动作。
关羽傲然一礼,领命奉诏。
“臣,关羽,视淮南袁军如插标卖首,此去必阵斩纪灵之首,送呈天子。”
如此一幕看的天子刘协又是一阵微微皱眉,不过没什么,在他想来曹仁这一去,洛阳就只剩两万曹军了。
曹操也被削了丞相之权,只要稍稍给他点时间发育,便是大势在他。
于是他又搀扶起刘备,谓之曰:
“今国事艰难,还请皇叔早作征兵,以充西园。
朕欲征新军五万,皇叔为主帅,文聘为副将,其下五名偏将各领万人。
为国舅伏德,为偏将军种辑,为昭信将军吴子兰,为都亭侯王子服.”
见刘协滔滔不绝,就要把自己麾下将要征募的五万人安排完了,可陛下这手底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啥人啊?
靠着这些人,真的能打仗吗?
刘备赶忙出言打断。
“那个.陛下,还有臣之义弟张飞!”
“哦!”
刘协一副才想起来的恍然之色,忙颔首道。
“尝听闻其有万夫不当之勇,今当有他一席。”
如此诸事议定,互相妥协,好似终于可以开始为曹操、刘备等人摆宴接风洗尘,继续大汉之歌舞升平了。
却在这时,刘协眸光陡然看见一人,正是都亭侯,曹安民!
每每想到这个死去活来之人,人都已经降袁了,自己还赐了他爵位,刘协就好不尴尬。
始终缩着脑袋,假装大家看不到自己的曹安民,眼见天子终究还是盯上了自己,情知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赶忙行大礼参拜,仰天高呼!
“臣,汉,都亭侯曹安民。
也愿奉诏讨贼,为陛下戡平乱世。”
刘协:“.”
你个袁氏忠良,都跑来管我帮袁术要汉王名爵了,就你还能奉诏讨贼?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刘协都气笑了,问曹操曰:
“曹御史,不知此人,你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曹安民大惊!
急呼:“吾非降,乃诈也!
伯父,你知道的,你可得为小侄作证啊。
臣,曹安民,窃袁术最新机密乃归!”
曹操:“.”
怎么说呢?曹操这会真就弄死这个侄子的心都有了,但偏偏被自己此前那道【降袁者,诛九族】之禁令尬住。
导致他现在也不得不顺着曹安民的话,打死不承认他降袁之事。
遂朝天子拱手曰:“安民的性子,臣是知道的。
其人忠义勇烈,一腔慷慨,满怀激烈,绝非降袁之人。
恐其真窃袁营之机密,今戴罪立功,犹未可知。
陛下不妨一听?”
他说着,以目视曹安民,眼底杀机毕露。
其意不言自明,想好了再说,若说不出啥机密来,我亲手斩了你。
曹安民缩了缩脑袋,开始苦思袁营机密。
少顷,眼神一亮,答曰:
“陛下可知臣所献金册为何物?”
刘协脸色一黑,“自是袁逆猖狂所请之《册汉王疏》!
汝今还敢言它,当真”
眼看不好,曹安民赶忙解释。
“陛下误会,臣说的不是这上面写了什么,而是这承载所书之物。”
他说着,将袁术此行交给他,用来当带货样品的纸拿出来一些,分别呈给天子、曹操与诸位重臣。
这才为之娓娓道来。
“此乃袁营特产五色笺纸,据说是在蔡侯纸的基础上改良所制。
观其质,轻逾帛绢,不费蚕桑之劳,而色泽灿然,五彩相宣,非素帛之单调可比;
论其韧,柔胜羊皮,无剥鞣之苦,而肌理细腻,便于舒卷,非皮革之粗硬可及;
察其用,便过竹简,免剖削之繁,而容字甚多,携带轻便,非简策之笨重能拟。
昔者帛贵而难普及,皮粗以不堪书,简重使难致远。
今有此笺,集轻、柔、便、美于一身,实乃文书之瑰宝,载道之良器,虽往圣先贤亦不能及。”
刘协闻言细观此纸,果如曹安民所言,他先前亦觉此金册有异,然当时为袁术欲称汉王所激,无暇他顾。
此时被曹安民点醒,细查此金册,怎不讶然非常。
其余诸公,皆得曹安民所分发之样品,一摸一品,果觉此非凡物,遂议论纷纷。
曹安民趁势又给他们推销起文房四宝,谓众人曰:
“陛下,诸公,请看!
此为笔墨砚,专为书纸所用!
且看我为你们演示一二!”
众人眼见曹安民流畅顺达的在纸上书写,其飘逸洒脱,远胜竹简。
要知道笔墨他们也有,常用于书写绢帛、竹简,然无论是绢帛、竹简,书写起来都不是十分流畅,哪有像曹安民这般,下笔如流水恣意。
当即便有人也取来笔墨尝试,其效果如曹安民所言,轻逾帛绢,柔胜羊皮,便过竹简,众人怎不惊异之。
见众人一时间被自己震住,早就汗流浃背的曹安民稍松口气。
忙朝天子长拜,潸然而泪下。
“此纸,实为国之重器,可历千秋以传万世也!
袁公谋之,私藏淮南,传道士人学子,以收天下人心。
试问若袁公有纸,而朝廷无之。
则世家何以忠?士人何以臣?儒道何以传?文名何以载?
使淮南有之,而洛阳无之。
则圣天子富有四海,竟不得一纸乎?
此等悖逆之事,臣,都亭侯,曹安民,何以坐视?
故私窃纸以来洛阳,将其献之于陛下也!
臣更是假意侍袁,曲意逢迎,暂且博取了袁贼信任,可以权谋私,打通洛阳购纸之渠道。
陛下啊,臣虽身在袁营心在汉,一心一意为陛下操持!
今后朝廷诸公,天下世家,皆可由我曹安民为大家走私此纸,不使此国之重器,为袁贼独享。”
曹安民这一番话说的涕泪横流,也让众人鸦雀无声,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你说他忠心吧,他降袁了,还替袁术做了请旨封王的使节。
可说他降袁吧,他好像真的有在为大家努力诶!
像纸这等国之重器,他居然真为朝廷窃了些许回来,不然我等高居庙堂,尚不知袁逆已有这等新纸。
而且大家伙现在好像还不能动这个曹安民了,不仅不能动,还得把他好生送回去。
没听人说嘛?
已经博取了信任,打通了自淮南到洛阳的走私渠道。
使无有曹安民,我等中原世家,岂非就无有新纸可用了?
第263章 北上而济汉,勤王以清君!
今时今日,能站在这座大殿里,尊享荣华者,不是当世名士,也是世家才学。
以他们的眼光,又如何看不见这看似小小一张薄纸,却是取代竹简之大势所趋。
试想一下,当洛阳还在车载斗量,几百斤、上千斤的从治下各郡县运输竹简,以传递当地人口、政务、民生等各项事宜之时。
在那大江以南,各地只以纸张书写,往来不过背一书箧耳。
更别说世家各族之藏书,往往竹简堆积如山,不论翻阅、查找、抄录、搬运都极为不便,若能以纸张承载,何其便利?
便是尚书台之公务,每日成百上千斤的竹简送来,处理批阅不仅仅是脑力活,更是体力活。
最关键的是,若像以前,大家没有纸,都用竹简也便罢了,最怕的就是淮南有,而他们洛阳没有!
不用想也知道,长此以往,今后天下文化必以淮南为中心,世家学子皆往淮南以求纸。
诚如是,则天下人心何以向汉?神器更易无可挽回!
财力富庶不及淮南,兵甲军力屡战屡败,若连这文风儒生也远逊淮南。
经济、军事、文化,皆以淮南为中心,那洛阳还是洛阳吗?哪里是京畿,哪里又是国都?
“陛下!此纸实乃国之重器,不容有失!”
“目下幸得窃纸归洛,今后还需仰仗都亭侯。”
“敢问都亭侯,不知这购纸渠道,可还稳妥?每斤纸,作价几何?”
“斤?”
曹安民闻言就眉头一挑,他这趟可是奉旨带货,就指望着给袁公把差事办好,回去记一大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