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堪家师一合之敌,现今刘表覆灭,曹操败亡,吕布倒戈,刘备亡命。
我且问你,还哪来的天下诸侯共击之?
汝是指望着刘璋能出蜀地,还是袁绍能下中原?”
“这”
鲁王一时竟被他问住,无语凝噎。
愣怔片刻,他不由仰天悲呼。
“我大汉悠悠四百载之天下,历朝二十四代先帝之基业,将亡于此逆贼之手乎?
陈彰将军,孤王待你不薄,今可为孤杀贼乎?
诸位大臣,汝等皆大汉忠良,慷慨义士,安忍看此乱贼猖狂,欺我大汉乎?”
陈彰叹了口气,不忍看他,只手上越发用力将他按住。
周围群臣避开他的视线,将头俯在地上,不发一言。
倒是陆逊见此,皱了皱眉,谓群臣曰:
“鲁王可立世子?”
众人虽不明其意,但碍于袁军威势,群臣为首一人答之。
“王世子刘瑜,年方六岁,知礼晓义,少有贤明。”
“好!这不巧了吗?汉王嫡子袁耀,乃吾之好友,亦是六七岁,常谓我言:【寿春孤寂】。
今鲁王与他年龄相仿,合该前往寿春与他作个玩伴。”
“回大都督的话,是鲁王世子年方六岁.”
然而这人话音未落,陆逊淡淡抬眸看了陈彰一眼,只冷冷说了两个字。
“杀了。”
陈彰:“???”
群臣:“!!!”
然而陆逊似察觉不到他的犹豫,默然看着他。
群臣静若寒蝉。
唯有鲁王的惊恐哀嚎,响彻大殿。
“杀我?
本王乃大汉宗亲,世祖光武皇帝之玄孙,谁敢杀我?谁能杀我?”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陆逊的眸光不退不避,冷冷凝望。
无言的沉默,仿若一座大山,沉甸甸压在陈彰心头。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城门前的尸海血泊里,少年郎为什么会为自己驻足停步,又为什么喊自己跟上了。
倒戈不够!破城不够!国相也不够!
鲁王才够。
短短一瞬间的沉默,陈彰数不清自己脑海里转过多少个念头。
他只知道到最后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狠心拔出了腰间长刀,一闭眼拎起了鲁王头发,使他脖子仰起。
“逆贼!本王与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们。
天下共击之,袁氏覆亡,就在眼前.”
陈彰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抹,就像杀鸡一样,世界清净了。
他斩下首级,双手捧着递到陆逊面前。
“鲁王谋反,臣鲁国上将陈彰,斩鲁王首级于此。
国不可一日无君,今当请王世子刘瑜进鲁王位。
大都督以为然否?”
陆逊颔首而笑,“你很不错,现在我可以将你举荐给汉王了。”
又谓方才那个说话的鲁臣曰:
“现在.他是鲁王了,”
那人以头抢地,再不能言。
说话间,自有侍者将鲁王世子刘瑜带了上来。
六岁的孩子,进殿就看见父王无头的死尸潺潺流血,那个死不瞑目的人头,被父王曾经最喜爱的大将亲手捧着。
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群臣之中,有忠义之人,怕陆逊一怒之下,把世子也杀了,忙颤颤巍巍帮着说话。
“世子将登王位,这是太激动了,还请大都督莫要见怪。”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陆逊见之,甚喜。
他笑着上前,亲切将刘瑜摇摇欲坠的身子扶正,执手谓众人曰:
“世子刘瑜,性禀温恭,事上以敬,抚下以仁,待人醇厚无欺,孝行著于宗室,仁德播于乡邑。
像他这样的人,才德配鲁王,像他这样的宗室,才得入寿春,列席议会,与我老师共襄盛举,理政天下,以牧万邦。”
群臣:“.”
刘瑜在他手中,如提线木偶,讷讷不敢言,亦不敢有怀恨之色。
随着陈彰于大殿之上,刺王杀驾之事传开,鲁城上下无不宾服乖顺如羔羊。
世井传言,袁营这群人已经疯了。
袁公敢背白马之盟,自领汉王,他的学生就敢当廷刺王杀驾。
大汉天下还有什么事,是这群人不敢做的?
九州万方还有什么人,是这些人不敢杀的?
霎时间,自世家豪族到升斗小民,尽归王化,共尊汉王。
第250章 腾龙起雾,若隐若藏
随着鲁城世家归附,群臣受降,鲁地万民尽归王化,得享“黄天太平”。
暂且安稳了新得之地,接下来要着手的便是汶阳与卞城两县。
陆逊本想挟鲁王命,传檄以定汶阳,不想由于汶阳最靠近兖州,此时得了求援消息的曹纯,正率兖州兵赶来驰援鲁城的路上。
大抵是半路听闻了鲁城惊变的消息,曹军急忙领军撤入了汶阳布防。
若不得朝廷驰援,兖州当下也不过两万地方州兵,还要镇守兖州各地。
因而只带了万人出来支援的曹纯,在知晓鲁城已经彻底为袁军所夺后,也自忖没有能力夺回失地。
是以他就地领着一万援兵于汶阳镇守,也行那挖沟建垒之法,似要将汶阳打造成兖州门户。
有他这样一颗钉子在这里据城死守,陆逊麾下袁军本就不多,几经大战之下,一时也拿他无甚办法。
况且此番倾梁国之兵出征已久,也忧心后方梁国,此时见曹纯一心死守,也便作罢。
他转而将目光盯上了鲁国境内,除汶阳外,唯一未被收复之地。
卞城!
眸光扫过墙上的鲁国地图,少年人轻叩桌案,吩咐曰:
“陈彰何在?
唤来见我。”
卞城。
随着城上不断将物资吊下,城下的李典军不仅恢复了些精力,也在城外搭起了简易营帐。
倒不是他们不想寻机入城,实在是袁军离城不过百五十步,刚好一箭之地。
这点距离只要城门打开,没等他们这八百人尽数入城,袁军必然杀至。
且袁营专置哨所,日夜轮替瞭望他们动静,显然只要有入城举动,无论是打开城门,还是将八百人一个个吊上去,袁军便会趁势掩杀。
虽说将人吊上去,不会导致顷刻城破,但袁军杀来,他们这八百人必然立时身死。
李典到没什么,但他麾下这些能活一天就苟一天的贪生怕死之徒,显然不会愿意。
况且真要吊的话谁先谁后呢?先吊的或许能上去,后吊的就会被袁军杀来,届时李典都别说跟袁军打了,他自己麾下就得战做一团。
因此双方也就于此对峙,这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昭示着风雨欲来。
这座小小卞城,便每日都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中,遥望着城外一箭之地,那座人声鼎沸的袁营。
与城中的惊惧萧索不同,城外袁营之中人来人往,挖沟的,建垒的,干的热火朝天。
然而这一片祥和景象,却在一声凄厉惊呼中打破。
“敌袭!敌袭!”
整座大营于顷刻间乱做一团,民夫奔走踩踏,士卒提刀奔忙。
莫说是卞城城上的守军了,即便是在城下的李典军,都能将袁营乱相,看的一清二楚。
“将军?袁营好像出事了?
看这情形,是不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原本百无聊赖靠在城墙上小憩的偏将一个机灵战起身来,凑到李典身侧,脸上满是殷切之色。
“将军,我们要不要动手?
若是相助友军一臂之力,不说内外夹击大破袁贼,便是能暂且杀出一个缺口,接援军进来,趁机一块入城而守也是好的。”
随着偏将话音落下,其余士卒也是一道望来,眼底期许之意,不言自明。
是啊,在这城外列阵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日日夜夜枕刀而眠,生怕袁军什么时候杀来了。
若果真能配合援军,暂且杀退袁军入城而守,不说别的,至少有了城墙依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迎着众人的目光,李典脸色沉静,摇了摇头。
“未必见得是援军,或是袁军假乱,盖以诱敌,不可不防。
且在看看。”
众人闻言,心下虽有不甘,也只得作罢。
未几,但见袁营火起,厮杀声,惊惶声,马嘶人唤哀嚎声此起彼伏。
又见兵卒仓皇抬起一面大旗,上书一个【乐】字,旗下正是乐进拍马游走于各地。
由于袁营距离卞城不过一箭之地,又有大旗招展,他的身影便在李典军众人目光所及之处若隐若现,他的朗声高呼也传至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