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赏三军之时,张将军已经吩咐下去,将于城中大摆宴席,供曹军将士们恢复军心斗志。
宛城防务,暂仍由我军负责,待宴席结束后交接,曹公不必担心。”
曹操闻言,眸光微凝,深深看了贾诩一眼,但未发作,只道了句。
“张将军有心了,此间事宜,本相皆会上表天子,待回了洛阳,自有封赏,不负他望。”
贾诩颔首,这才道出此间真正来意,轻笑曰:
“张将军久慕曹公之名,有幸得见,斗胆今夜,于府中略备粗肴,敢请丞相大驾,幸垂清听,言谈南阳诸县归顺之具体事宜,无有不从。”
曹操忽而笑了,颔首答曰:
“张将军有此厚意,本相求之不得。
今夜定当赴约,共谈国事,同赏风月。”
这是没办法的事,贾诩既然说了张绣要于今夜晚宴上商讨归顺细节,便有暗藏逼迫曹操不得不去之意。
毕竟张绣都已经投降了,请你吃顿饭,商讨一下之后的细节,真要是拒绝不去,张绣不得胡思乱想?
到时候真降,也得被逼反。
见目的达成,贾诩拱手而退。
“诩告退。”
望着贾诩离去的背影,曹操眼底晦明莫测,问之荀攸。
“公达,你以为此人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张绣此人,归顺耶?诈降耶?”
荀攸略一沉吟,轻笑答之。
“降耶?诈耶?今夜赴宴,一试便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不过一场鸿门。
我等既已入城,兵力两倍之于张绣,只要提前有所防备,此间此此已容不得他张绣不降。”
曹操领会其意,当场吩咐众人。
“传令下去,警惕张绣送来的酒食,三军上下今夜假做饮宴,如张绣军有所异动,即刻动手来援。”
最后他又看向典韦,问之曰:
“恶来!
今夜领八百锐士,披坚执锐,可作吾之樊哙,护我出此鸿门?”
“宴会之上,五步之内,张绣敢有异动,典某飞戟顷刻之间,取其项上人头!
主公勿忧!”
第235章 袁伯符为之,我袁绣未必不能!
宛城,月凉如水,洒满庭院。
张府灯火通明,宫灯夜宴。
张绣恭敬侍立门前静候,贾诩从旁作陪。
未几,长街之上,马蹄滚滚,便见一队骑兵整八百人,踏破烟尘而来。
那在一众将领簇拥之下,锦绣衣冠者,不是曹操,又是何人?
“劳张将军久侯,今来迟耶?”
曹操下马,昂首阔步走来,典韦贴身随行,手隐袖中,按戟不发。
张绣讶然,见曹操率八百人披坚执锐,兴师动众而来,心底闪过一丝阴霾,只按下不发,面上言笑。
“丞相愿来,府中蓬荜生辉,何言迟也?”
说着他目视曹操随行的典韦与八百甲士,故作戏言,明知而故问。
“只不知丞相来此,兵马齐备,樊哙在侧,视绣西楚霸王耶?太祖高皇帝耶?
可需绣将麾下项庄请来,于宴上舞剑助兴?”
“张将军戏言!
你我同归朝廷,来日同殿称臣,何必如此见外。”
曹操笑着将此事揭过,“这些将士乃是此行伐袁,随我出生入死,久历战功之人。
今夜将军有宴,故带他们不请自来,只为同享荣华,共赏风月。
将军言太祖高皇帝之旧事,实错看操之深矣。”
张绣:“.”
喊你吃个饭,你带这么多人来,咱俩到底是谁在见外?
“丞相想与麾下同享荣华富贵,绣安敢不允?
只绣府邸狭小,诚恐容之不下。”
“见外了!将军见外了!”
曹操言笑晏晏,丝毫无有尴尬之意,吩咐众将曰:
“汝等分三百人与我随行入府吃酒,五百人在府外静候,届时张将军自有酒肉送来与你等吃食,只管席地而坐,不必与张将军见外。”
言罢,他这才看向张绣,轻笑问之。
“张将军以为,这般安排,府中可能容否?”
张绣:“.”
在我府门口席地吃酒?稍有风吹草动怕不是就要破门而入?
丞相大人,您这可太不见外了!
他暂且咽下这口气,只陪着笑。
“只三百人,倒也容得,既是丞相有命,绣安敢不从?”
“善。”
两方相谈甚欢,入府之后自有小厮引曹操等人入宴会大殿。
于殿前,曹操麾下三百人又分出二百余人,在殿外张府临时摆的露天席位安座,随时侧应大殿动静。
只典韦并三十六位精锐之士,随曹操入殿落座。
而张绣、贾诩则假托安排这些意料之外的甲士饮宴之名,暂且脱身。
待离开曹营众将视线后,张绣拉过贾诩,附耳言之。
“所谓持身正者,不怕影斜。
今我已举郡而降,倾我之所有以归王化,曹公却仍防我之甚,何也?
必是做贼心虚!
否则绣已言降,他若别无所图,何必防我?”
从曹营归来之后,贾诩这次也不似先前那般顾左右而言他,意欲缓和两方。
他微微颔首,似对张绣之言,深以为然。
“将军所言甚是,但请放心,诸事诩已安排妥当。
只按定计,观他后效便是。”
二人密谋议定,遂出暗室,缓步来至席间。
此刻,宴会大殿之内,已摆满了丰盛酒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张绣入,见操陪客席,故作骇异,忙请操上座。
曹操推辞不过,无奈受之。
众人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曹操见时机合适,言及关于张绣投降诸般细节事宜。
其间隐隐有要求张绣率军随他一同北上洛阳,等候天子安排。
至于南阳则留给夏侯渊,由曹军分兵驻守。
张绣这边自有贾诩帮忙应答,多以虚言哄之,大有拖延之意。
宴会之中原本热烈的气氛,仿佛戛然而止,在双方谈之不拢,氛围骤降。
张绣举酒敬曹操,“绣既已降,丞相何急于一时?
今夜良辰,莫辜负了美景佳人,绣特地为丞相准备了歌舞助兴,投降事宜明日再议不迟。”
言罢,随着他拍手示意,当即便见一群身着彩衣的舞女,轻盈步入殿中。
曹操本就当做鸿门宴来的,自然也没觉得今晚上就能把事情谈妥,见张绣已上了歌舞,遂从之。
“如此也好,今夜本相与张将军只谈风月,莫论国事。”
随着悠扬的钟磬,一众舞女翩翩起舞,其中为首一人,寒纱遮面,绣衣罗裙翻酒污,纤姿婀娜,一曲舞罢歌声绝。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引得众人目不转睛,曹操亦看得兴起,神思为之摇曳,但他自以为这是场鸿门宴,一直在等着对方出招。
是以当下小命为重的曹操,还是强自压下遐思,不动神色,与典韦暗自戒备着张绣随时可能的出手。
不想宴会笙歌不绝,一曲接着一曲,只有好酒好宴,直到月上中天,都不见张绣动手。
曹操惊疑!
可这种事他又不能明着询问张绣:你怎么还不动手?
按耐不发间,却见张绣忽得起身,举杯握在手中,曹操眼神一凝,暗道一声,来了!
反正从殿里到殿外,乃至府外与城内大军,他皆已有所布置,此刻丝毫不惧,只以目视典韦。
典韦会意,于案下执小戟握于手中,只等张绣敢有摔杯之举,便一戟取他项上人头。
千钧一发之际,便见张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绣,敬丞相!
今既请降,日后于天子面前,绣人微言轻,还望丞相提携。
今天色已晚,绣不胜酒力,就不耽误丞相安歇了。”
曹操:“.”
曹操本来目光死死盯着他握杯的手,紧张了半天,好悬没被气死。
不是,你
这你不动手?你到底还动不动手?
要说你降,结果我跟你谈投降细节,你说明天再说。
可要说你不降,等了半天的鸿门宴,其实是我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