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传讯士兵随即回禀:
“回将军,未见袁字大旗,其主将所打旗号,上书一个【王】字,似是自寿春发兵而来。”
文聘闻言颔首,“自寿春而来?
这定是阎象又征慕的新军了,早听闻袁公路一改此前大肆扩军的作风,实行藏兵于民之策。
想来不过是些偶尔操练过几回的村夫农汉,不足为虑。
阎象将这些人招揽来,怕是黔驴技穷,或许正是我借此攻破庐江之机也。
至于王字大旗?还从未听闻袁营之中,有姓王的大将。”
他略一思量,吩咐探马再探,定要将这支兵马的主将人选探出,一面命人唤来黄祖,商议军情大事。
未几,黄祖步至帐中,拱手一礼。
“将军唤我前来有何时吩咐?可是要强攻城池?诚如此,恐负主公之望,恕祖不愿为之。
依祖所见,既然张勋死守,拖延无益,不如早回荆州,也好节约粮草。”
“非也!”
黄祖此人见攻取庐江无果,早有撤回江夏守着一亩三分地,明哲保身之心。
文聘对此并不意外,他眸光一凛,嘴角噙笑。
“黄将军,我已有良策在心,破袁只在今日,今黄将军寸功未建,何以言撤?”
“哦?那张勋一心死守,这般情形,将军还有破袁之法?”
“此前没有,但此刻有了。”
文聘一脸成竹在胸之色,谓之曰:
“近问寿春又发两万袁军将至,此正是我等破袁之机。”
“笑话!将军戏言否?
焉有敌军援兵将至,我等反能得胜之理?”
见黄祖不信,文聘为之解释。
“黄将军有所不知,这批袁军不过是寿春黔驴技穷,强行征发之民夫新兵罢了。
两万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乌合之众,一旦被我五万精锐围困,岂有顷刻不溃败之理?
倘使见援军溃败,将为我等覆灭之际,我就不信那张勋还能在城中安居高坐,而不出城来救。”
第172章 老将军,可识得常山赵子龙乎?
是啊,倘使见援军被击溃,张勋难不成还能安坐城中,岿然不动?
换句话说,别人好心好意来支援你,结果因此而被伏击。
你却在城中隔岸观火,坐视援军覆灭,果真如此,那么以后还有谁会来,谁还敢来支援你张勋?
若因此而再无支援,孤城难守,文聘反倒是真要跟他耗下去了。
是以张勋不得不救,不得不出城来战。
这将是一场远比示弱诱敌,侮辱喝骂管用得多的无解阳谋!
黄祖听闻此计,精神一振,他之所以提议撤军,正是因为张勋一味死守,拖延下去,也不过徒废时日。
倘若能于城外一战,不说能大破张勋,便只将这支援军有所斩获,回去之后也能对主公有所交代,总比无功而返强。
可思及此事,黄祖犹有疑虑,“将军之计,或许高妙,我军若埋伏道路,拦截援军,或可逼使张勋出城野战。
可将军可否想过,倘使我军不能于短时间内击溃这支援军,反被张勋杀出城来,届时腹背受敌,恐招大祸,如之奈何?”
文聘闻言却笑了,“黄祖将军考虑周到,可此中危害,我岂不知?
近闻袁术兴兵北伐,于颍川败曹操,沛国退刘备,其主力更在梁国与曹、刘、黑山、匈奴联军作战。
如此多线作战,以一家敌数家诸侯,其兵力大为牵制之下,短时间内又哪有兵力调拨来援?
此前张勋带来之两万精锐,显然已是寿春最后的底蕴,否则既然还有两万机动军力,此前为何不由张勋一并带来?
近来寿春征募兵力的召令,早已在江淮传的沸沸扬扬,这支袁军恰在此时来援,不是这招募新兵,更从何来?
以此看来,不过是畏惧我大军压境,那寿春阎象病急乱投医之下,急招了些村夫农夫的乌合之众罢了。
以我五万荆州精锐,破此两万乌合新兵,又有何惧?诚如是,黄将军可还有疑虑?”
黄祖闻听此言,正犹豫之间,恰逢此前文聘派出去的探马赶来回报。
“报!将军!
现已探明,敌军所立王字大旗者,乃是来援袁军的主帅,姓王名朗字景兴。”
“王朗?”
文聘乍听此名,不由仰天大笑。
“阎象黔驴技穷,真乃天助我也!”
他说着谓黄祖曰:
“王朗者,名士风流,海内人望,乃是当世知名的经学大家,学识渊博,名满天下。
这要是袁营以他为重臣,负责内政,我必然不敢小觑半分。
可偏偏寿春方面,竟以他为主帅,统领两万乌合新军,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还从未听闻他在统兵作战上有什么建树。
黄将军,试问此军此将,若中我大军埋伏,岂不顷刻溃逃?汝可还有何疑虑?”
王朗之名,黄祖亦有听闻。
听说袁军来援的统兵主将,竟是王朗这样一名风流名士,海内大儒,他便也放下心来。
拱手领命答曰,“愿尊将军号令。”
这次来犯的荆州陆军,主要就是他与文聘所部,说服了黄祖,接下来四万大军便能如臂指使。
见此,他当即发号施令,“好!既如此,便请黄将军领本部两万人与我埋伏于道路两侧,见王朗兵至,即刻杀出两面夹击于他。
此战兵贵神速,务必以最快速度击溃王朗所部,待张勋率众来援,给予他迎头痛击。
倘使王朗未破,而张勋已至,聘自领两万人拦阻张勋,待黄将军击破王朗后再来援我。
届时你我合兵一处,一举击破袁军,就在今日!”
“唯!”
此番因水军蔡瑁、张允在大江之上被蒋钦牵制,是以陆战之上,看似四万对四万。
但对文聘而言,能同袁军野战,总比强行攻城强。
况且此番占有埋伏之利,敌军半数又是名士王朗所率新军。
即便不是一触即溃,又能在黄祖的攻势下支撑多久呢?
舒城外七八里处,两万黑山大军望着打头处白马银枪的年轻将军,神色敬畏,令行禁止。
一行人中间打起的,正是主将王朗的王字大旗。
正行进间,忽闻道路两旁喊杀声大作,左侧一杆黄字大旗迎风飘扬,拥两万之众,右侧一杆文字大旗猎猎作响,同样拥兵两万。
正是文聘!黄祖!
左右两侧,各有两万敌军,总计四万人夹击而来,乌泱泱喊杀声撼天震地不休。
原本列队行军的黑山贼受此惊变埋伏,正要慌张大乱。
却见领头那员白马银枪的小将,冷眼回眸一扫,众将登时静若寒蝉,操持阵型,不敢乱动。
只听他朗声而笑!
“诸君休乱!
云昔日在蒙县城下,单枪匹马,视孙轻万余大军如同草芥!
今有兵有将,数里外舒县之中,更有张将军两万精锐随时为援。
目下敌军不过四万,我等又有何惧哉?
众将士随我死战破敌,后退者,斩!”
众黑山贼闻言,心里这么一算!
对呀!
我们两万人,眼前这位杀人魔神自个就算一万人,加上城里袁军两万人。
五万打四万,优势在我!
再者说冲向荆州兵兴许还能搏一条活路,敢后退的,是觉得眼前这位白袍杀神拿不动枪了?
众黑山士卒当即也就不慌了,在赵云的调度下列阵冲锋,反向朝合围而来的敌军杀去!
要知道这帮子黑山士卒,皆是黑山贼匪出身,当初拿着锄头镰刀,都敢冲击装备精良的官军。
更何况此时的他们,已然成为了官军,一身袁军标配的刀枪剑戟,精良武器,遂在赵云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反冲过来。
一时间,文聘、黄祖皆未曾想到,这帮子袁军怎地如此凶悍?
不是说好了是一触即溃的新军吗?
你家新军遇到埋伏,第一时间不慌乱,不逃跑,反而悍勇到反冲敌阵的?
文聘与黄祖麾下士卒没有准备,受此惊变,一时竟分不清是他们埋伏了袁军,还是袁军在埋伏他们。
这怎么被埋伏的人,冲锋气势反倒比他们还足?大军前部愣是被冲了一个踉跄。
所幸到底是人多势众,以四万打两万,撑过了敌军第一波的冲锋势头,荆州兵也很快在文聘、黄祖的统率下稳住局势,一点点压上合围这批袁营黑山军。
惊见此景,朗大怒!
主将王朗气的脸色涨红,朝着荆州敌军朗声怒斥!
“来者可是文聘、黄祖!
久闻二位将军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二位将军既知天命,识时务,为何要兴无名之师犯我疆界?
既犯疆域,两军对阵,战场厮杀,为何又埋伏阴诡之士,偷袭于我?
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也!
今我主袁公为兴汉大将军,承神器之重,腰配玉玺,匡国辅弼,挽社稷累卵之危,解生灵倒悬之急,此顺天应命,天心人意也。
二位将军若不识天数,逆天理,伐有道,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取死之道,尤不自知。
不若以礼来降,归顺我主,不失黄金台列席雅座,两家罢兵止戈,岂不美哉!”
听闻王朗领着一众喊话士卒,如此在战场之上絮絮叨叨,唠唠不停。
文聘有大将之才尚能沉住气,指挥若定。
可黄祖呢?他这个暴脾气当时就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