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大清烧炭工 第214节

  出了城门,只见二三十个精着身子的汉子正在将火炮沉入水塘之中。

  不消说,多半是杨秀清想复现当初金田村犀牛潭天父天兄赐神兵的神迹。

  故而交代石达开将大炮沉塘,等天父附体之后,再打捞上来。

  没多久,石达开带着彭刚来到了专门修复大炮的翼殿武器作坊。

  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门摆放在中央的四五千斤重炮。

  但见炮身横卧在新制的樟木炮架上,青黑色的锈迹已被刮除,现出青铜底色。两个赤膊汉子正用浸透米醋的麻绳反复摩擦炮膛,酸腐气息混着铜腥味刺入鼻腔。

  炮膛炮身皆十分光滑,用料很足,做工极为精良,炮身上还有周王元年(1678年,即昭武元年)的铭文。

  吴三桂当初造这些炮是为了造反,吴周政权初期所造的大炮,质量还是有保障的。

  难怪石达开会说这些炮是他见过的最好炮,彭刚来到这个时空以来,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炮。

  出土的一百七十多年前的古董火炮,竟然比清军现役的火炮还好,真是讽刺。

  清朝在技术层面的停滞不前乃至落后世界,只是清朝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缺点。

  思想与体制的系统性僵化远比技术落后更为致命。

  彭刚略略查看一番了正在修复的七八十门大小不一的古董火炮。

  石达开所言非虚,确实还有一大半火炮有修复价值。

  这些古董大炮不仅有铜炮、铁炮,还有不少内膛镶有铸铁衬管的铜铁复合结构大炮,这种工艺在明末澳门的葡萄牙人经常用,后为明廷所吸收并仿造。

  “好炮!”过足了眼瘾,彭刚不吝称赞道。

  “只可惜我这里没有像北殿炮营那般专业炮手。”石达开偏头看向彭刚,问道。

  “七哥,我能否用炮向你换些炮手来到教官,为我训练炮手?”

  虽说岳州得来的大炮石达开肯定是要上交一些,不过翼殿能留下的大炮数量也很可观。

  石达开可以借此机会,效仿北殿,组建专业的重炮部队。

  翼殿不是没有熟练的炮手,可翼殿的炮手不仅比较少,多数翼殿炮手只会自己用,不会教。

  不像北殿炮营的那些炮手,不少炮手粗通文墨,会简单的算术,还会教新人用炮。

  “都是兄弟,说什么换不换的。”彭刚笑道,“回头我抽调一个组的老炮手给你。”

  论关系,各殿之中,彭刚与同为贵县人,又有同窗之谊的石达开关系最好。

  况且他们现在又是协力抗清,是友军。

  石达开既然开了口,这个忙彭刚愿意帮。

  观摩了一番翼殿的武器作坊,接受了石达开主动送的十八门千斤左右的青铜炮。彭刚随石达开来到了他的下榻之处,向石达开详细了解武昌府清军的防御态势。

  石达开几天前就已经顺长江而下,攻占了长江沿岸的临湘县县城,嘉鱼县县城,并留兵驻守。

  其中嘉鱼县县城就位于湖北武昌府境内。

  提到湖北的清军,石达开表现得不屑一顾。

  “湖北巡抚常大淳曾亲至岳州府,部署防堵事宜,请岳州豪绅吴士迈雇募三千余渔民为勇,配五百艘大小船只,专防水路,欲保住岳州,将我堵御于湖北之外,结果我军只用了不到两天,就攻克了巴陵城。”石达开冷声嘲讽道。

  “这位常巡抚也是个妙人,见岳州不保,便在嘉鱼县县城上游的陆溪口,以大船塞巨石沉江,构筑栅栏水寨,派遣七十五岁的八旗老将,湖北提督博勒恭武统带两千余水营水勇驻守。

  自以为断我水道,我军片舟不得渡陆溪口,你猜结果怎么着?”

  “博勒恭武那厮跑了?”彭刚笑道。

  八旗将领统兵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和清军交战的这一年七八个月来,表现还凑合的八旗将领也就乌兰泰和和春两人。

  当然,这两人也只是矮子里头拔高个。

  乌兰泰和和春的表现绝算不上是优秀的将领,只是相比其他的八旗将领,乌兰泰和和春没那么抽象不堪,仅此而已。

  “我还没到陆溪口,博勒恭武这厮吓得连夜跑回了武昌,连兵勇都不管了。”石达开点点头说道。

  “常大淳所募的水勇,直接投了我,我取道陆路拿下了嘉鱼县县城。比起广西和湖南的清妖,湖北的清妖,实是不堪。”

  在广西,清军至少还有招架之力,湖南的清军虽不比广西清军,无法同太平军正面野战,可还是敢袭扰太平军。

  湖北的清军,沿途不是跑就是降,石达开至今还没有机会和湖北清军打过一场像样的硬仗。

  “如此说来,武昌可下!”听石达开这么说,彭刚心里轻松了不少。

  比起广西、湖南清军对省垣的严防死守,当下武昌的防务对太平军而言,形同虚设。

  “若无变数,武玱可下。”石达开想了想,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目下武昌清军的表现,怎么看不像是能守住武昌的样子。

  杨秀清庆祝归庆祝,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第二天,在展示了一番天父赐炮的神迹,再度给太平军打了鸡血。

  为免夜长梦多,杨秀清当即挥师顺江东下,直趋湖北省垣武昌。

  从巴陵城到武昌府陆溪口的两百里水道畅通无阻。

  东下的太平军主力仅仅只花了两天时间便进抵陆溪口。

  由于陆溪口附近的江段为湖北巡抚常大淳以巨石沉江所阻塞,尚未疏通完毕。

  太平军不得不在陆溪口下船,步行至下游,或是换乘船只,或是沿江徒步,继续奔赴湖北省垣武昌。

  此时此刻,湖南省湘乡县荷叶塘的上里、中里、下里已沦为废墟。

  尤其是当地第一豪绅曾家的府邸,院前尸体横陈。

  这座湘乡县最为阔气的宅院则随着最后一箱曾家这些年收刮的民脂民膏被抬出院子后,在罗大纲的一声令下,为熊熊燃烧的烈火所吞噬。

  关于太平军在岳州获得大量三藩之乱时期遗留下来的武器,《李秀成自述》中明确记载有:“破岳州得吴三桂之器械,盘运下舟,直下湖北。”

  当事人的记载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2011年岳阳一次性出土过七门吴三桂时期的大炮实物,部分出土大炮现存岳阳博物馆,说明三藩之乱期间吴三桂在岳阳埋藏武器的说法不仅可信度高,而且数量还很可观。

第263章 曾妖头活该断子绝孙

  罗大纲的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神色冷峻。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只是冷冷地凝视着烈焰如龙蛇翻腾的曾家大宅。

  风助火势,烈焰在山风中怒吼。

  曾家大院四周厚厚的围墙也未能阻挡火势向四方蔓延。

  宅院内的仓廪、厅堂、藏书楼等一应建筑被一一焚毁,犹如天罚降临,吞噬这座吸尽湘乡民脂民膏的高门大户。

  曾家五房老老幼幼,无论是亲疏远近,二百一十三口,悉数为罗大纲就地正法。

  就连同族同塘之人,为避免曾家人冒充他姓之人逃脱,凡是能够抓到的,一个活口不留。

  只留下几个曾家的下人辨识尸体。

  “这是曾国藩的次子曾纪泽,这是大爷三子曾纪鸿。

  这是曾国潢.

  这是曾国葆.”

  文化程度的较高的四团团长程大顺对打死的曾家人一一登记校对,用于日后向彭刚汇报。

  毕竟大热天的,尸体不能直接带走,只能烧成灰后装进盒子带走。

  “曾国藩没有长子?”程大顺冷冰冰地盯着曾家下人质问道,生怕有曾家人走脱。

  程大顺家道中落,先是给大户人家为仆,后来流落街头行乞求生,都没少和大户人家的下人接触。

  这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平素里对他们的主子低眉顺眼,可对付起比他们还弱势的人,手段可比他们的主子还阴狠歹毒。

  对曾家的鹰犬爪牙,程大顺自然生不起什么怜悯之心。

  “曾国藩长子早夭。”曾家下人不敢抬头直视程大顺的眼睛,低声下气地回答说道。

  “如此说来,你家大爷好福气啊,中年丧子,你大爷要那话儿不行的话,可就要断子绝孙啦。”程大顺笑道。

  “总爷说的是,曾妖头活该断子绝孙。”曾家下人忙不迭附和道。

  他们生怕程大顺一个不高兴,抽刀把他们几个下人也给砍了。

  一旁的罗大纲却没程大顺那么高兴,皱眉道:“如此说来,还是走脱了曾国华、曾国荃?”

  虽说曾国华、曾国荃作为湘乡县团练的头目,跟着罗泽南等人遁入山中,以躲避北殿兵马的搜捕。可他们的妻儿老小未曾走脱。

  可在湘潭临别时,彭刚给罗大纲下达的命令是曾家老小一个不留。

  思及于此,罗大纲不免有些发愁。

  “曾国华、曾国荃没有完全走脱,他们的妻儿老小,都躺在这里,早凉透了哩。”曾家下人赶忙说道。

  正说间,三团团长谢斌带着一群浑身泥灰的三团士卒回到了荷叶塘的营地:“罗将军,曾家的祠堂烧完啦,祖坟的尸体也全都刨了出来烧成灰,撒入粪坑,往后曾国藩他们回来祭祖,只得去粪坑里祭了。”

  罗大纲点点头,说道:“谢团长,你再带兵进山追剿一番湘乡县团练,争取多抓些活口和大头目,好回去向殿下复命。”

  “属下遵命。”

  谢斌接下了罗大纲的交给他的任务,招呼刚刚跟着他挖坟的一营士卒撇了锄头铁锹,带上刀枪铳炮进山追剿散落山间的游勇。

  五日后,长沙的曾水源、林凤祥等人的来信送抵荷叶塘,告知罗大纲长沙城内的清军已经出城,一支北上,一支南下,南下的这支清军似是冲着罗大纲而来。并催促罗大纲统兵北上,同他们会合之后前往岳州府同主力部队会师。

  彭刚撤离长沙之前来信告知过罗大纲主力部队北上岳州府一事。

  罗大纲为扩大战果,尽可能地消灭湘乡县团练,又在湘乡县多盘桓了些时日。

  眼下曾水源、林凤祥等人的催促一次比一次急,长沙城内的清军又出了城。

  罗大纲担心有变数,下令收拢部队。

  命令一经发出,在衡州府境内追剿湘乡县团练的北殿部队渐次回到了荷叶塘大营。

  “罗将军,抓到大鱼啦!”

  从衡州府归来的四团团副侯继用或是押解,或是用担架抬着几个带书卷气的湘乡县团练头目,兴冲冲地来到罗大纲的帅帐向罗大纲复命。

  “湘乡县团练管钱粮的刘蓉、团董王錱等一干人等,已为我四团所擒!”

  虽说这些时日湘乡县团练跟流匪似的,被北殿的将士们追得漫山遍野乱跑。北殿将士亦曾追歼千余湘乡县团练,毙杀了一些湘乡县团练头目。

  不过至今仍未擒获湘乡县主要的团练头目。

  获悉侯继用的部队生擒了几个主要的湘乡县团练头目,连刘蓉也在其中,罗大纲十分欢喜,向侯继用确认刘蓉的身份:“可是小亮刘蓉?”

  “如若俘虏的团练没瞎指认,是刘蓉无疑,在我这口鱼头刀下,量他们也不敢胡乱指认。”侯继用拍了拍腰间的鱼头刀说道。

  “我就是刘蓉。”满身狼藉、衣裳早已被枝条扯烂的刘蓉非常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请求罗大纲道。

  “罗将军,我的弟弟和我的学生受伤了,恳请将军大发善心,救治我的弟弟和学生。”

  刘蓉是在山中狼狈逃窜,跌入山谷为四团将士搜山时擒获。

  他身上仅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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