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在耳边出现。
表演的时刻到了。
——
帕夫卡是个老兵,但是他实际上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老,今年也不过34岁而已。
出生在明斯克某个乡下村子的他,在十几年前为了一口吃的加入了军队,这几年跟着俄军兜兜转转的其实去了不少的地方,也和不少人打过仗。
从远东再到中东再到现在这个鬼地方。
对手一开始是日本人,后来变成阿富汗人、波斯人,奥地利人,现在又轮到了德国人。
敌人在一批又一批的换,身边的一起搅马勺的伙伴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人跑了,有的人残废了,更多的人是为了某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死在了某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很幸运,除了某次因为在雪地里待得时间太长而冻掉了一只脚趾外,在十多年的军队生活中竟然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祖上一直都是农奴的他对效忠皇帝没兴趣,军队对他来说就是个填饱肚子的地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去拼命,他在战场上有着自己保命的法宝,总能毫发无伤的活下去。
但这次遇见德国人有点不太一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密集的机枪和炮火,马克沁收割人命的速度堪比秋天割麦子的镰刀。
那身边高喊着“为了皇帝”的军官把士兵像是牲畜一样赶上战场,重机枪的声音过后很快又轮到了下一批。
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帕夫卡开始恐慌起来。
不想自己去冲锋的话,就得想办法对付指挥官和督战队。
根据经验他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菜鸟,那种刚上战场,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的白痴最好,其次是被抓住把柄可以随意让也摆布的那种也行。
只要这种人在身边,遇见危险时他有一百种方法把对方推出去挡灾,自己就安全了。
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一个亚裔面孔靠在战壕的一侧,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正在发愣,看上去很好骗的样子。
可他刚放慢脚步走上去,对方就转过身来,男人拥有一双黑色瞳孔,似乎能直接看透自己的内心。
他用如同认识很久的口吻说道“嘿,帕夫利克,你来了。”
????
这是怎么回事?帕夫卡一头雾水,他犹豫凑过去“你认识我?”
“当然,来自索里诺亚村的帕夫利克,我们是老朋友了。”年轻男人的脸上带着特有的笑容,阳光而自信,就像是和老友说话一样。
?!!老兵油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在部队里混了这么久没什么朋友,知道他老家是明斯克的人都不多,更别提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子了。
对面的人甚至用的是熟人才会称呼到的“帕夫利克”。
用袖子再次揉了揉眼睛,老兵油子确认自己绝对没见过眼前的亚洲人。
“对不起,我…我见过你…额,见过您么?”拿不准情况的帕夫卡下意识的把称呼换成了敬语。
“你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对方微笑着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脸上的笑容神神秘秘的。
“您见过我?在哪儿?”
“梦里”
“梦里?”帕夫卡看着对方神秘的笑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是个疯子。
“我小时候做过很多梦,那里有天国,有主,有大家,当然也有你我的朋友…”秦浩用一种在教堂里独特的声调说道,一边压低声音一边还有努力的控制自己不断想翘起的嘴角。
“我是一名神父,在主的指引下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莫斯科,又来到了这里。”秦浩说着把手中的证件递了过去。
“神父?!神父?!!”帕夫卡差点一下子跳起来,他虽然不识字,但是证件上的十字架符号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对于他来说这个是天大的人物。
别说在战场上看见的神父,就是过去在乡下那个小地方的破烂教堂里的神父,村子里的村长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神父老爷。
“您,您好!神父老爷。哦,不,是神父,刚才真是失礼了…我,我是说我很高兴…”帕夫卡一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立正,还是去鞠躬,他伸手去摘头上并不存在的帽子,却只是抓了抓半秃的头顶。
“帕夫利克,可以帮我去叫指挥官先生来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他谈。”秦浩适时的结束了老兵油子的尴尬。
恰巧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趾高气扬的吆喝声“三个一组!快些!都聚在一起!跟上有枪的人准备反击!”
卡兹曼中校带着几名士兵手持武器赶到这里,隐隐还能听到“为什么枪声停了?!”的这种喝问。
“你是哪个部队的?!看见长官为什么不敬礼!”中校皱眉看了看眼前的亚裔男子。
“卡兹曼中校是吧?我知道您。”陌生的面孔开口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
“你是谁?!”听见对方这么叫自己,军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手上慢慢的摸到了腰间的手枪。
一张印着十字架的证件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请看一下吧,上面写的很清楚。”陌生的男子一改对兵油子和蔼的态度,面对着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甚至不屑于直接开口解释,隐隐的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感觉。
军官看见证件上的十字架后脸上就一愣神,随后露出思索的神情。
当他把证件翻开,看着上面的照片,用审视的眼光对着秦浩的脸反复的确认了两次。
看着对方扶在枪套上的手,秦浩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也握紧了拳头。
下一秒,军官的手放了下去,板着面孔恭敬的向他立正后行礼。
“失礼了,普金神父!”
第14章 背景
神父?!
周边人员的目光一下子就都被吸引过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亚裔神父身上。
指挥官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微微鞠躬,口中称呼着“普金神父”,整个人的态度和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对于这些一线部队的官兵战地神父可是大人物。
战地神父这种职业虽然没有具体的军职,但是在俄军部队里绝对属于高级配置,一般每个神父配属的都是师一级别的作战单位,很多人听过但是根本没见过。
普通神父的待遇就基本等同于中校级别的军官,而且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特权阶级出身,就算是在叶卡捷琳堡卡兹曼遇见对方也得恭恭敬敬的。
当然,怀疑也是有的。
这位卡兹曼中校看了看秦浩身上破破烂烂的士兵服装,眼中的疑惑一闪即逝。
“普金神父,恕我冒犯,您的衣服……”
意料之中,战地神父可是有专门服装的,秦浩知道自己这身打扮非常容易让人怀疑。好在他早有准备
他把那封仿制好的介绍信递给对方。
“一切都是主的考验”
“请你看一下这个。”
名叫卡兹曼的中校疑惑的接过信件,拿在手中展开,随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很精彩。
啪!!!
“神父!格里高利·卡兹马诺维奇·卡兹曼向您致敬!”
军靴后跟相撞后,矮胖的卡兹曼中校再次立正敬礼,由于身材的原因,显得有些滑稽。
和之前不同,这次除了惊讶之外,他语气中隐隐还透出了敬畏。
因为那是第一集团军总长保罗·冯·伦宁坎普将军的亲笔信。
在信中他称呼眼前的男子为自己【亲密的朋友】,在远东共同战斗过的【密切伙伴】,并以自己的名义向皇帝推荐这位【来自神秘东方的真正苦修者】【下一个圣徒】
一名帝国上将把这么多溢美之词放到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绝对是非同小可。
看了看对方身上破破烂烂的步兵军装,卡兹曼中校有了自己的猜测。
眼前的家伙绝对不止是普通神父那么简单。
众所周知,教士和情报活动一直都是不分家的,利用传教收集当地的情报也一直是各个老牌帝国常用的手段。
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小贵族,伦宁坎普上将以前在华国北方活跃的经历他一直是知道的,那么眼前的家伙很可能就是这位大人在当地给自己找的眼线——或者说高级间谍也行。
既然是间谍,那么穿上普通士兵的衣服混进战场,肯定有重要的目标
只要令这位“普金神父”满意,那么自己甚至有机会入将军的法眼,那么未来可就……
想到这里卡兹曼中校几乎兴奋的要搓手。
“神父,请先去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这边战斗一结束,我就马上过去见您。”
“感谢您的慷慨。”秦浩装模作样的也画了个十字,随后板起面孔说“另外,我现在需要一个随从。”
“当然,我马上让勤务兵来……”
“不不不,这样太失礼了。”秦浩貌似推脱的摆了摆手,随后指向一旁老兵油子的方向“就他来好了。”
——
砰砰砰砰砰!!!!!!!
马克沁重机枪特有的声音还在远处回荡,德语的口号忽近忽远,当后方俄制M1902型野战炮轰鸣加入“合唱”后,战场上的喧闹又再次提升了一个等级。
轰!!!!
一枚野战炮炮弹砸在俄军阵地前,飞溅的碎石子砸在简易工事的木板上,发动“咚~咚~咚~”的声音。
在木板后面的秦浩并没有显得很慌张,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身处这个战场,知道德军此时的攻击不过是牵制性的佯攻。
而这种小口径的野战炮杀伤力是波及不到现在的地方的。
他在指挥所享受优待。
说是指挥所,但实际上,这里只是一处战壕挖的深一点,四面装上木板后,顶部加了个薄盖子的简易工事。
当然,这里已经是这个千人级别的部队最安全的地方了,秦浩靠在这里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久之后枪声开始变得稀疏,喊杀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被炸断的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
对面的德军暂时撤退了。
有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浩转过身去,发现卡兹曼中校端着一个铝制的饭盒就站在身后。
“普金神父,辛苦了,请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已经让厨房去准备丰盛一些的食物了。”
秦浩接过饭盒,发现里面是夹了熏培根的白面包,这些都是前线士兵想都不敢想的食物,但是在此时却只是填填肚子的前菜。
“不必这样中校先生,我并不在意这些,苦修能让我能更清楚的倾听天国的声音。”秦浩抬手划了个十字,这个动作他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赞美您的节俭和矜持。”指挥官微微鞠躬,不动声色的献上了一记吹捧。
随后他才说“请问您来这里的目的?另外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我能为您,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做一些什么吗?”
虔诚的信徒?真正的修士?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想起他在战场上懦弱的表现,秦浩在心中对这个势利小人翻了翻白眼,随后端起了架子信口雌黄。
“卡兹曼先生,我本来是计划前往第二集团指挥部去见萨姆索诺夫将军的,来的时候卫队被打散了,这才偶然的出现在这,想来这也是神的旨意吧。”
他还认识萨姆索诺夫将军?!
等等,中校这时候产生了些疑惑,他斟酌着语气低声问“神父,我并不是怀疑您的诚信,可是我听说伦宁坎普将军和萨姆索诺夫将军之间的有些小误会……”
事实上,中校的说法太克制了,这两位将军的关系可不是有点小误会那么简单,应该用势如水火来形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