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安顿数万士民再去二顾沮授,刘备也是有考虑的。
求贤也跟烹小鲜一样,不能太急,太急了容易适得其反。
再加上沮授又是个顾全大局不因私废公的人,在最短时间内安顿好那数万士民,更容易拉近与沮授的关系。
有涿县诸宗族势力的帮衬,再加上诸葛亮、庞统、糜竺、孙乾、曹宣、陈震等文士的统筹管理,以及别驾韩珩的配合,数万士民在涿县的安置很是顺利。
不到十日,便开始了秋种农忙事宜。
刘备也觅得闲暇,再顾沮授。
这一回,刘备同样拉了十车藏书来拜访沮授。
其实不论是否拜访沮授,刘备自陈登和郑玄处得到的藏书都会用来吸引有求学之心的四方士子。
恰巧刘备又想招揽沮授,且沮授又恰巧被袁熙调任为文学从事,天赐良机,岂容错过?。
这一回,沮授没有再犯臭脾气的骂刘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也没出门见刘备,而是默默的让小吏将十车藏书接收,依旧称疾不见。
刘备也不勉强,只让小吏转告沮授“安心养病,择日再来拜访”。
得知刘备还要再来,沮授的心情变得更加的复杂。
自刘备入涿郡后,刘备做的事都被沮授看在眼中,用“推行仁政,为民谋利”这八个字来形容刘备并不为过!
刘备在涿县越是得民心,沮授便越是纠结。
既担心刘备名望太甚今后会成为袁绍的大敌,又不得不承认刘备是在造福一方。
而最令沮授辗转难眠的则是刘备要征讨幽州六郡。
沮授不怕刘备会输,沮授怕的是刘备会赢,刘备若是赢了,便可据守幽州七郡而成为比公孙瓒更有威胁的存在!
可沮授又无法去阻止刘备征讨幽州六郡。
越是纠结,沮授便越是对袁熙不满,但凡袁熙能争点气,能听劝,也不至于让刘备抢了先机。
或许是忧心太多,积郁成疾。
原本是谎称有病的沮授,竟然真的病了!
“沮授重病卧床?”
刘备骤闻此讯,惊立而起,颇难置信。
沮授是个能跨马监军、威震三军的豪杰文士,平日体魄健朗,精气神足,岂是轻易卧病之人?
时值庞统在向刘备汇报事务,当即便有断言:“此为心疾。”
刘备讶然:“何以见得?”
庞统笑道:“寻常隐逸贤才,得将军二顾而请,便是铁石心肠也能被将军的诚心感化;然而沮授不同,彼受袁绍厚恩礼遇,族亲性命又悬于袁氏之门,将军越是至诚,沮授便越是为难。顺将军则负袁氏恩义,效袁氏则负将军厚意。两难之下,忧虑郁结于心,如何能不病?”
刘备大惊:“因我之失,竟害沮授重病卧床,长史可有良策补救?”
庞统早有计较:“既是真病,将军理当亲往探视。但要切记,切莫再提招揽之事!将军可如此言明:‘昔日在黎阳与先生有隙,唯恐先生因旧怨阻我征讨六郡,故而屡番致意,以期化解。’,沮授智虑明达,定能洞察将军真意。大势未定,来日方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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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败刘备容易?诸葛亮都要忍不住发笑
刘备采纳了庞统的补救之策,随后便驱车来到了沮授的家宅。
在向沮授的家仆询问了沮授的病情后,刘备并没有入内见沮授,只给沮授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
家仆不敢怠慢,忙入内见沮授。
刘备会来探视,沮授早有预料,为此还想了十几套婉拒刘备的说辞。
然而出乎沮授预料的是,刘备仅仅只是入宅探视而后便留信而归,
看着信中那句“昔日在黎阳与先生有隙,唯恐先生因旧怨阻我征讨六郡,故而屡番致意,以期化解”,沮授不由喟然长叹。
“左将军器量,我不如也!”
庞统猜得没错,沮授得的是心疾。
既不愿负袁绍恩义,又不愿负刘备厚意,两难之下,忧虑郁结于心便成了心疾。
随后。
沮授又派家仆给刘备回了一封信,信中只有八个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语出《论语.泰伯》,亦是儒家一贯的处事态度,曾子有“君子思不出其位”,孟子又言“位卑而言高,罪也”,《中庸》也有“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的说法。
沮授的态度便很明显了:文教的事,得管;其余诸事,不去考虑。
会有这种摆烂的心态,除了刘备对沮授的厚意外,也有沮授对袁绍袁熙父子的失望。
袁绍不让刘备出守涿郡为都督,刘备便无机会在幽州树立名望征讨六郡;袁熙不将沮授调去掌幽州文教,沮授便有谋略去掣肘刘备在涿郡的举动。
最令沮授气闷的是:刘备都知道来探视,袁熙却充耳不闻!你不来探视我不来许我职权,我怎么帮你掣肘刘备?
沮授的想法是好的,然而袁熙若真有这样的胸襟和智慧,都能跟袁尚袁谭争一争了,又岂会让鲜于辅在眼皮子底下归附曹操?
“沮授只管文教,我无忧了。”
见信后,刘备的心情也变得轻松。
大势未定,来日方长。
眼下数万士民安顿妥当,秋种也在顺利进行,沮授又摆烂不助袁熙,刘备的重心便转向了讨伐幽州六郡上。
连日的舆论发酵,刘备要讨伐六郡的消息也相继传到了阎柔等人耳中。
盘踞在广阳郡的阎柔首当其冲!
只因广阳郡距离涿郡最近,且阎柔所在的蓟县距离刘备所在的涿县仅有百余里!
刘备若要奇袭蓟县,可以朝发夕至。
蓟县。
阎柔急招长史齐周商议。
齐周曾为刘虞从事。
刘虞被公孙瓒杀死后,齐周便与鲜于辅、鲜于银、阎柔统讨公孙瓒,公孙瓒死后,阎柔自领广阳太守,又以齐周为广阳长史协助理事。
“刘备素与公孙瓒亲善,此番刚回涿郡,便要讨伐幽州六郡,莫非是要为公孙瓒报仇?”阎柔面目凶悍,语气极为不善。
刘备要讨伐的幽州六郡,不论是广阳郡的阎柔,还是代郡的鲜于辅、渔阳的王松,亦或者乌桓诸王,都是昔日讨伐公孙瓒的联军成员。
故而在阎柔看来:刘备是在为公孙瓒报仇!
齐周亦是忧心忡忡:“先前刘备的使者简雍曾入广阳郡招揽我等,但被我等驱逐,眼下刘备要发兵讨伐,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想到先前驱逐简雍,齐周便又是一阵叹息。
当时的齐周和阎柔都没将刘备当回事,认定刘备跟昔日的徐州一霸、如今只领了个闲职的故安都尉陈瑀一样,都只是个势穷投奔袁绍的。
而与陈瑀一般先为地方一霸、后为丧家之犬的,在袁绍麾下并不少见。
不曾想,刘备与陈瑀等丧家之犬的待遇截然不同,竟然能在袁绍麾下领了个“出守涿郡为都督”的实职!
阎柔心头火大,右手重重的拍打在酒案上,忿忿道:“袁绍也不是个好东西!打公孙瓒的时候,许诺我等诸多好处;打完了公孙瓒便想要鸟尽弓藏,先派袁熙为幽州刺史试图夺取我等兵权,见袁熙不中用,又派刘备入涿郡图谋讨伐我等,此等无信无义之人,甚为可憎!”
齐周叹气:“话虽如此,但蓟县距离涿县不过百余里。仅以我等军力,挡不住刘备!太守还得早作打算!”
广阳小郡,仅有五城,又历经战乱,户籍不足万户,阎柔麾下的兵马更是满打满算都没超过两千人!
以这点兵力想要挡住百余里外的刘备,几无可能!
“我阎柔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阎柔语气发狠:“齐长史,速派人联络代郡的鲜于辅、渔阳的王松、以及乌桓诸王。告诉他们,唇亡齿寒,若不救我,刘备便可将幽州六郡逐个击破!我倒要看看,刘备有何本事,敢妄言讨伐六郡!”
而在渔阳。
渔阳太守王松也在与从事刘放、骑都尉鲜于银商议应对之策。
自灭了公孙瓒后,王松在渔阳便跟个土皇帝一般,行事恣意,渔阳九城两万余户,供养王松一人。
这等皇帝般的权力诱惑,再加上手上有步骑五千壮胆,王松自然是不肯将渔阳九城拱手让人的。
骑都尉鲜于银率先表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备有兵,我也有兵,又有何惧?凭某手中长槊,鞍下雕弓,一千个来,一千个死!”
但凡有勇力的武将,都不会轻易承认比别人弱。
将是兵的胆,将若无胆,兵便无胆。
在鲜于银眼中,袁熙也好,刘备也罢,孰高孰低,打一次才能见分晓!
从事刘放却是忧心忡忡:“骑都尉的勇力,我甚为钦佩。然而刘备乃是袁绍任命的涿郡太守,要伐六郡定然也得到了袁绍的授意,然而败刘备容易,如何善后抵挡袁绍才是艰难。”
鲜于银冷哼:“袁绍来了,我照杀不误!”
话虽如此,但鲜于银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种外强中干的味道。
袁绍动辄十万大军,渔阳五千步骑在十万大军面前太渺小,撑不起鲜于银的胆气!
王松不由蹙紧眉头,看向刘放:“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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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田豫游说鲜于辅,代郡吏兵归附刘备
面对王松的询问,刘放只是沉吟片刻,便有了答案:
“昔日董卓作逆,英雄并起,诸郡豪杰拥兵自立,唯有曹公翼戴天子,奉辞伐罪,又所向披靡,强大如袁术都不是曹公对手。如今曹公与袁绍在官渡大战,虽然曹公将士数量不如袁绍,但悍勇更胜于袁绍,我料能定天下者,定是曹操!太守若要与刘备相争,可效仿黥布弃南面之尊而仗剑归汉,投身委命于曹操。如此,便是杀了刘备,袁绍也奈何不了太守!”
简而言之:曹操能定天下,王太守你赶紧去投曹操。
“话虽如此.”王松抚摸短髯,语气纠结:“但我若投身委命于曹操,今后定会被调往别处任职。更何况,官渡战事尚未有结果,现在派人结交曹操,为时过早。”
在渔阳,王松能当一个我行我素的土皇帝;跟曹操,王松言行皆不能由己。
二者权力大小,无法相提并论。
故而,能不依靠曹操,王松便不愿依靠曹操。
念及此。
王松又道:“以我之见,可先与广阳的阎柔、代郡的鲜于辅,以及乌桓诸王联手。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击败了刘备后会引来袁绍大军。倘若曹操真的能定天下,定可在官渡击败袁绍,届时投身委命于曹操,也不迟。”
能割据一方的,都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
刘放考虑的是跟随大势趋利避害,王松考虑的是能否我行我素言行由己,二者并无对错,只不过处于的位置不同考虑的利害便不同。
见王松不愿联络曹操,刘放也不再劝,一面派人去联络阎柔、鲜于银和乌桓诸王,一面整军备战以防刘备。
而在代郡。
鲜于辅自官渡返回,兴奋的在田豫面前炫耀:“幸有国让指点迷津让我投身委命于曹公,方有今日功名。曹公已经表奏天子拜我左度辽将军、封我为亭侯,又命我镇抚本州。”
见田豫面有异样,鲜于辅不由诧异:“国让不为我封侯拜将而感到高兴吗?莫非是怨我没能为国让求得功名?”
自以为猜到了田豫想法的鲜于辅,拍着胸口保证道:“国让放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等曹公击败了袁绍,我便可将袁熙取而代之!等我当了幽州刺史,国让便是幽州别驾!”
田豫面色更为复杂:“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鲜于辅更为奇怪:“国让你今日是怎么了?以你我的交情,有什么话不能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