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则是在注意到关羽和张飞的表情神态后,欲言又止。
见三人反应不一,诸葛亮斟酌了用词,道:“亮曾听左将军言,田豫在年少时,就自托于左将军;左将军为豫州牧时,田豫不忍老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故而求归。”
“左将军虽然惜其离去,但亦知田豫孝心可嘉。自古孝义难两全,以左将军当时处境,倘若强留田豫母子在侧,或会令田豫有丧母之痛。”
“以左将军之仁义,又岂会用田豫而害田豫之母,令田豫抱憾终身?左将军尚且不怪田豫离去,我等又岂能责怪田豫背义而令左将军蒙羞?”
“况且,田豫现已为鲜于辅长史,深明幽州形势,若得田豫相助,定可说动鲜于辅归附左将军,切勿以旧事介怀,而坏左将军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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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有诸葛亮在,刘备可以放心大胆的向前走
诸葛亮一席话,句句在理。
尤其是最后那句“切勿以旧事介怀,而坏左将军大事”,更令关羽和张飞感到羞愧。
“既为大业,私怨当休。三弟,我等应该谨记大哥的仁德之心,谨遵军师之令。”关羽率先表了态。
张飞的鼻间哼出粗气,偏头道:“罢了!只要田豫真能助宪和说动鲜于辅归附大哥,俺,俺,俺亲自登门谢罪。”
简雍见关羽和张飞不再反驳,遂也道:“昔日国让离去,实乃形势所迫;即便是左将军,当时也对前途感到迷茫。”
“左将军不曾责怪国让,只遗憾不能再与国让共成大事;而今左将军欲图河北而国让又未投新主,若以恩义游说,国让定不会拒绝。”
诸葛亮遂向简雍拱手道:“前往幽州游说一事,就拜托简从事了。时局动荡,路途多匪,还望简从事诸事谨慎。”
简雍点头应命。
为护简雍周全,诸葛亮自白毦兵中又挑了善骑射的猛士数人,与简雍同行幽州。
随后。
诸葛亮又在高唐县设招贤馆,由康成公门人、左将军从事孙乾常驻招贤馆,接待往来招贤馆的士子。
糜竺兄弟和曹宣则依旧配合陈震安顿士民。
关羽则继续演练校刀手。
白毦兵则被诸葛亮暂时移交给庞统。
“亮知士元深谙军谋,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不会统兵列阵,军谋也难以为用。左将军所辖白毦兵,皆是四方壮卒,可暂由士元统辖演练。”
对诸葛亮的安排,庞统不仅没有异议,反而还有些兴奋。
若不是刘备兵太少,庞统早就想统兵列阵,印证所学了。
“孔明知我心也!”庞统大笑应命:“统定不负所托!”
众人皆有安排,唯有张飞啥事儿没有。
“军师,不可厚此薄彼!”张飞急得搓手。
待众人相继离去后,张飞那铁塔般的身躯更是直接挡住了门口,生怕诸葛亮就此离去。
诸葛亮轻摇羽扇,不由笑道:“张主簿何必焦急。亮有一件极其重要的军务,需要委托一个智勇兼备的去执行。亮深思熟虑,认为此重任唯有张主簿可以胜任。”
被诸葛亮隐晦的一夸,张飞顿时笑颜如花:“军师慧眼如炬,竟识俺智勇兼备。将军务交给俺,俺定不负军师所托!”
趁着张飞高兴,诸葛亮徐徐而道:“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亮初入河北,却不识河北的天文、地理,深感忧虑。不知张主簿可否带人绘制高唐至涿县的山川地理图,记录各处山川的天文气象。”
高唐到涿县约八百里,沿途需要穿越多条河流水系,以及冀中平原复杂地形,兼之汉代测绘依赖于人力步行或骑马、简易罗盘、绳尺等工具,勘测距离有限。
气象记录则需要向当地人了解,以及实地观察印证。
各个环节叠加,保守估计下限两个月,实际受天气、人力等综合影响可能更长。
任务是非常的繁琐和艰巨的!
光有武勇不行,还得动脑子!
张飞只是听,就已经感觉头大如牛。
有心想要拒绝,但刚才又大话出口。
总不能前一句得意高呼“军师慧眼如炬,竟识俺智勇兼备”,后一句就推辞称“俺智力不足,军师可另请高明”。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面子肯定是要争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飞佯装镇定,拍着胸口保证道:“不过是带人绘制地图、记录天文,又有何难?俺保证完成任务。”
“有张主簿这话,亮就放心了。”诸葛亮附和勉励,又自怀中取出名单:“此名单上的士子,或可助张主簿一臂之力。”
张飞接过名单一瞧,不由大喜。
名单上的都是高唐到涿县一带的士子,士子爱好出游,且在当地又或多或少的有名望和人脉。
带上这些士子,张飞绘制地图、记录天文的军务难度就降低不少,不至于找个当地向导都求问无门。
【军师还是照顾俺的!】
张飞向诸葛亮拜别后,喜滋滋的带着名单离去。
刘备虽然离开了高唐县,但军政诸事在诸葛亮的调度下依旧顺利运转。
诸葛亮的存在,也是刘备敢带上黄忠和徐庶直接去见袁绍的底气:暗地里有诸葛亮统筹军政诸事务为刘备谋基业,刘备可以当着袁绍的面装傻充愣表现出毫无威胁的模样。
如诸葛亮预料。
当袁绍瞧见刘备只带了三百徭卒前来“会师”,内心对刘备的戒心大减,甚至还有闲情打趣:“许都有传闻称,‘天下英雄唯有玄德与孟德’,玄德今日,怎落魄如斯?”
也幸亏关羽和张飞不在,否则袁绍这句打趣的玩笑话,定会惹得关羽和张飞发怒。
类似的玩笑话,刘备早已习惯。
昔日在许都时,曹操亦曾如此。
“大将军明鉴,此等传闻不可相信,此乃曹操昔日疑我之言!”
“昔日骤雨将至,曹操假借天外龙挂,以龙喻指世之英雄,又言我游历四方,必知四方英雄。”
“我当时便言,河北的大将军,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又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
刘备不卑不亢,将袁绍的玩笑话题引到曹操的青梅煮酒论英雄。
袁绍本就只是一句戏言试探,并非要刻意刁难刘备,又闻刘备提及青梅煮酒论英雄,遂又笑道:“孤姑且猜之,孟德定会笑孤‘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刘备不由暗感惊讶。
袁绍竟能坦然如斯?
未等刘备开口,袁绍接下来的话又暴露了本性:“孤虽不敢自比高祖光武,但承祖宗遗烈,据河北膏腴之地,拥甲兵百万之众。孟德酒醉妄语,甚为可笑啊。”
“而今玄德远来助我,却只带三百乌合之众,亦不见关羽和张飞二人,这‘英雄’之名所托付的家底,未免单薄了些;玄德暗藏兵将于高唐,莫非别有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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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化缘大师刘备,得了袁绍的骑兵
袁绍那句笑问,看似春风拂面实则令人如芒在背,原本轻松的气氛亦在无形中沉重了几分。
虽然袁绍口称“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是曹操在醉酒妄语,但对刘备的态度又将这句评语表现无遗。
一边刻意炫耀自身实力,一边故意贬低曹操评语,一面亲引兵马迎接刘备,一面猜忌刘备别有他意,将礼贤下士和猜忌多疑完美契合。
【军师曾言:袁绍外宽内忌,言之不虚也】
刘备暗暗感慨,但面上谦和不变:
“大将军麾下,骁将如林,良将如云:颜良文丑世之良将,张郃高览河北庭柱,淳于琼等人亦乃知名宿将。”
“云长、翼德虽有勇力,但只是一对粗陋之技,怎敢于大将军虎威前班门弄斧?”
“我一生颠沛流离,数丧妻子,虽然侥幸脱离曹贼掌控,但又恐曹贼复至,故留二人在高唐看护家眷。”
“我实无他意,还请大将军明鉴。”
抬高袁绍,贬低自我,更将关羽和张飞定位成看家护院之辈。
再配上刘备那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悲伤,让袁绍都忍不住有戚戚之感:玄德有漂泊之难,家室有流离之苦,孤竟疑忌玄德,过甚矣!
念及此。
袁绍大笑:“适才相戏耳!”
刘备不由暗暗鄙夷:方才都蹬鼻子上脸了,现在却说在跟我戏言?
鄙夷归鄙夷,刘备看破不说破,面上顺势舒展眉头,又向袁绍深施一礼:“我受曹贼欺凌,终日惶恐,以至于不识大将军雅量,还望大将军恕我无礼。”
见刘备态度谦卑,袁绍对刘备戒心大减的同时又愈发的得意,更亲昵的挽着刘备的手臂入帐:“玄德不必如此,如今到了河北,玄德就是孤的贵客。”
说话间。
袁绍又扬声命人设宴,极尽亲善之意。
若无方才猜忌刘备的短暂交锋,世人只会知道“大将军袁绍身去黎阳二百里,亲迎左将军刘备,足见其礼贤敬士之风。”
待得酒水摆上,袁绍又令谋士辛评赴宴作陪。
由于袁绍不想受沮授等人干涉,故而来迎刘备时,身边仅有谋士辛评跟着。
相较于沮授、田丰、审配、逢纪、许攸、郭图、荀谌,辛评在袁绍的谋士团中属于不怎么起眼的一个。
平日里都轮不到辛评在袁绍面前卖弄才干。
而如今。
辛评却能以“唯一谋士”跟着袁绍赴宴作陪。
这是辛评在袁绍面前卖弄才干的绝佳机会!
于是乎。
辛评将颜良兵败于白马美化成:“大将军以声东击西之计,明令上将军颜良以偏军袭扰白马,拖住曹贼的主力;暗令郭图、淳于琼等人引大军渡河,偷袭延津。如今甚有成效。”
袁绍听得高兴,对辛评“颠倒黑白”的话术也颇为欣赏,大笑道:“孤只是略施小计,孟德就已方寸大乱,若非孤不忍将士受寒冬之苦而推迟了南下的时间,许都早就为孤所得了!”
一唱一和的,听得刘备又一阵鄙夷:若真的“甚有成效”,又岂会亲自迎我?
鄙夷归鄙夷,刘备面生钦佩,拱手敬道:“曹贼虽有谋略,但技止于此;在大将军面前,如见泰山矣!”
袁绍笑得更欢,仿佛颜良在白马兵败真如辛评所言一般。
见袁绍高兴,辛评又进言道:“素闻左将军骁勇善战,而今左将军又不远千里而来。大将军何不让左将军与上将军文丑同往延津,既可让左将军见识河北军容的强盛,又可让左将军得报曹贼相逼之仇。”
辛评的进言是对美化颜良兵败的补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颜良兵败这事也不可能一直瞒得住刘备。
想掩盖这个谎言,就得让刘备见识河北军容的强盛,届时颜良兵败一事也就无关紧要了。
而让刘备跟着文丑去打延津,正是绝佳良机。
同时,还能替袁绍验证刘备的真心!
既然刘备是被曹操相逼才来的河北,那袁绍给刘备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刘备又岂敢不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