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远古的先王们,要把威胁百姓的猛兽驱逐的远远的,还要把毒虫一条条的捉住,剥掉它们的皮制作成鼓,然后敲打这些鼓,让猛兽毒虫不得伤害聚落里的人。
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云策还以为这就是一种说法,直到轮到自己在荒野中要建立自己的领地了,他才发现,自己正在干远古先王们曾经干过的事情。
就像历史轮回一样,有着极为清晰的渠道,你只能按照这条渠道走。
隆冬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了,也就把整个天地给封锁了,娥姬看着云策骑着枣红马从漫天的飞雪中走进视线。
她就大声的呼唤着,大笑着,甩掉麻烦的大氅,一头钻进风雪中,粗暴的按下枣红马倔强的头颅,然后就踩着它的脑袋,脖子,最终扑进云策的怀里。
“有礼物吗?”在搬着云策的脑袋狠狠的亲吻一下,娥姬立刻就开始讨要礼物,毕竟,十五天没在一起了,她很想知道云策有没有想她。
“有!”云策说着话,从背后的马包里抽出一张洁白无暇的巨大皮子,放在娥姬的怀里,随口一吹,皮子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这是顶级皮张的标志。
“鞣制之后会更好,可以把我从头到脚包起来,咳咳……”娥姬抱着这张只刮过油脂的皮张,也顾不得腥臭,深情地嗅嗅,被刺鼻的味道呛了一下。
云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皮张,只知道自己正在用钢鞭抽打一头弃的时候,这家伙就站在不远处,模样很是不善。
云策想要抓它,这家伙却跑的飞快,要不是枣红马从斜刺里杀出来撞在它的身上,说不定就会被它逃走。
有这样一身皮毛的家伙,云策自然舍不得用钢鞭抽打,而是在剥掉它的皮张之后,就饶了它一命,毕竟,在剥皮完毕之后,它还活着。
野兽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仁慈可言,至少,云策相信,如果自己落在这个家伙手里,它一定会细细的品尝他身上的每一块肉的滋味的,绝对不会出现放自己活命这么荒唐的事情。
隆冬月的荒原,除过在晴朗的日子里捡拾柴火,绝大部分人都进入了冬眠状态。
以前奴隶们也有冬眠,那个时候的冬眠就是真的在冬眠,因为不干活,食物的配给很少,在寒冷的隆冬月里,他们只能依靠消耗自己存储的不多的脂肪应付这个冬天。
云策的营地里虽然也减少了食物配给,不过,是从三顿减少成了两顿,不仅仅是奴隶们在减少,云策的食物也同样在减少。
在食物相对充沛的情况下,除过睡觉就没啥娱乐活动的屯垦营地里,很快就有大批的妇人怀孕了。
云策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让娥姬把孕妇的两顿餐食,恢复成了三顿。
“这样做,会有更多妇人怀孕的。”娥姬对那些吃起饭来没够的孕妇很是有意见。
云策喝一口豆浆,把碗放下来,轻声道:“没关系的,我们的粮秣还算充足,井口关最近也有商队运送来了大量的草粮跟豆子跟我们换猛兽的兽皮,我跟张敏打的猛兽,足够应付了。”
娥姬伸长脖子朝窗户外边看一眼道:“住在这里的小孩子,哪怕最小的孩子,也不再哭闹着找母亲了。”
云策道:“不是我们要隔绝母亲与孩子的联系,而是要隔绝愚昧,要隔绝这个世界上流传的所有恶习。”
“给小一点的孩子准备丰富的吃食,给大一点的孩子寻找教书的老师,还要教导他们爱干净,要早睡早起,郎君,这样做真的可以教导出一批很厉害的人才来吗?
还有啊,冯安说了,你拿给他的书本上的很多内容,他都闻所未闻,更看不懂,如何教这些孩子呢?”
云策舒服的将双脚放在娥姬丰腴的大腿上,长出一口气道:“冯安,粱昆他们两个自然是要先学的,等他们学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教那些孩子了,放心,都是一些简单的算学,物理,几何学问,他们两个自称是英才,由浅到深,自然会掌握的。
把一切交给时间,时间长了,道路自然就通了。”
两人正在温暖的房子里说闲话,张敏带着一身的风雪从外边进来,见云策跟娥姬的旖旎模样,顿时就火冒三丈,甩掉身上厚重的大氅,再踢掉脚上的靴子,一个跨步就上了床榻,不由分说骑在娥姬的身上,就把她冰凉的双手塞进娥姬的怀里取暖。
在没有小奶狗加上张敏用了一点武力的情况下,娥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只能之哩哇啦的被张敏欺负。
云策见张敏如此长气,就忍不住道:“井口关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敏狠狠的捏着娥姬的胸口,转过头对云策道:“吴彤在百忙中筹集了很大的一批粮秣,希望你能押送这批粮秣走一遭铁围关。”
云策把娥姬从张敏身下拽出来,摇头道:“我们这里唯二能拿得出手的人,就是你我,他为何要选我去,而不是让你带队?”
张敏有些沮丧的靠在云策的怀里道:“铁围关附近总是有鬼方众的游骑,我可能打不过。”
“以前,铁围关的粮秣都是谁送去的?”
“内地的军队送到长城守军这里,再由长城守军派出大部队送到铁围关。”
“长城大都督赵书虽然跑路了,可是呢,长城上还是有很多很多忠诚的军队,为啥不让他们护送呢?”
张敏仰起头贪婪的吸着云策脖颈,半天才含糊的道:“他们经常把物资弄丢,十次中能有两次安全送到就已经很难得了。
很多时候啊,我们都搞不清楚,长城守军到底是把这些物资给吞了,还是真的让鬼方众给劫掠走了。”
“所以,吴彤宁愿相信我这个外人,也不肯相信长城守军了?”
张敏低头看看自己已经被娥姬扯开的胸襟,对于暴露在云策眼下的那对雪丘毫不在意,侧过身抱住云策的腰身道:“郎君不妨去铁围关看看,如果不是铁围关真的缺少粮秣,他也不会这样做。”
云策摇头道:“去不得啊,只要这一次去了,以后,井口关到铁围关之间的运输,就会永久的落在我们头上。
吴彤手下没有人才这件事我是不信的,他之所以提出来,就一定在队伍中暗藏了不少的高手,他目的在于让我们接手以后的粮秣运输任务,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旦种出来了足够多的粮食之后,他们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让我们直接把生产的粮食运送到铁围关去。
我们跟铁围关之间只能有交易,不能白送。”
张敏讶然起身,拢一拢衣襟,瞅着云策道:“郎君是说,这又是吴彤的一次试探?”
云策笑道:“看看我是不是有通过粮秣供应,拉拢铁围关守军的事情发生。”
张敏摇头道:“铁围关守军各个志向远大,之所以出现在铁围关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个人的荣耀,不会跟长城守军一样,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投靠谁。
所以,郎君这一次不去?”
云策摇头道:“必须去一次,也让我见识见识你口中的仁人志士,也让我考察一下铁围关真的就那么坚不可摧。”
张敏重新把身子倒在云策怀里道:“郎君不会失望的。”
云策用肩膀顶一下快要睡着的张敏道:“啥时候走?”
“粮秣由羽林护卫,带队的是一个校尉,听说是丘壑州曹氏的大公子,这一批粮秣,也是曹氏在丘壑州筹备的。”
云策皱眉道:“如此说来,我就是这个曹大公子的保镖护卫是吧?”
张敏笑道:“吴彤的命令里说的很清楚,一切以你为尊。”
云策无声的笑了一下,在张敏的鼻尖点一下道:“粮秣是人家的,军士是人家的,我一个人到了军营,你觉得谁能听我的呢?”
第152章 出门在外,身份跟人设都是自己给的
曹锟见云策的时候,他对此人的观感极好。
主要是这个留着一点小胡须的青年男子身形挺拔不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种笑容一看就是从小训练过的,目光落在谁身上,都能让你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真诚与友善。
如果只有这种勋贵子弟招牌式样的笑容,还不足矣让曹锟看重一个只有大夫爵的青年。
真正让他看重云策的是他身上那一套旧铠甲,这套铠甲虽然很旧,胸甲,肩甲,有很多的划痕,有些地方明显凹陷下去了,这不是来自重武器的锤击,就是来自强弩的攒射。
铠甲很旧,质量却很好,上面的每一道痕迹,都是战斗中留下来的。
他提着一杆同样有一些年岁的马槊,槊杆上缠绕的绳子很多地方都绷断了,修补的痕迹很明显,另一侧的腰间挂着一壶羽箭,肋下还挂着一柄弧度很小的细长弯刀。
最让曹锟惊讶的是云策背后的那匹雷烟兽。
雷烟兽曹锟自然是见多了,他自己骑乘的也是一头身形极为高大的雷烟兽,甚至比云策身后的雷烟兽还要大一圈,高一等。
可是,他的雷烟兽就像一尊雕塑一样死梗梗的杵在他身后,云策身后的雷烟兽就活泼的太多了,一会把大脑袋搁在云策的肩膀上,一会又咬着云策的衣服打响鼻要吃的,最过份的是这头雷烟兽见主人跟自己谈话时间上了不理它,就用大头一下一下的撞击后背。
这是一个谦虚的世家子,也是一个究竟战场的武士,同时看他至今还骑着一匹没有被兽监处理过的雷烟兽作战,这足以说明此人心地善良。
曹锟觉得这样的人很适合成为自己的朋友。
“既然少府有令,从井口关到铁围关这一路上粮秣的安危,就系在云大夫一人的身上了。”
见曹锟这么说,云策笑道:“曹兄这是羞臊在下呢,如果说曹兄还看不出来在下是来跟着混功劳的,云某是一定不信的。”
曹锟故作惊讶的道:“啊?这军令上……”
不等曹锟把话说完,云策就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道:“不敢欺瞒曹兄,前些日子小弟立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吴彤少府本想拉扯兄弟一把,结果,在下昔日立下的那些微功还不足矣让在下一飞冲天。
少府听说曹兄大义,为铁围关筹集了一大笔粮草,在下若是能帮助曹兄安全将粮秣送达铁围关,如此,身上的功勋也就够了。
说起来,是曹兄给了在下继续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一路上但有所使,请曹兄千万,千万莫要客气,在下此次前来就是攒功劳来的。”
曹锟听了云策的话非常的开心,反握住云策的手道:“这一路上还请云兄多多支持。”
站在城关上的张敏跟娥姬眼看着城关下的两人谈笑言欢的,娥姬就不解的道:“郎君为啥要穿这一身旧铠甲,还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张敏叹口气道:“他这一身穿戴,正是铁围关里最受人欢迎的一身穿戴,再加上他有着别人一点都不具备的内在本事,这一次去铁围关一定会结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的。”
娥姬又道:“这个曹锟呢?一看就是一个没本事的。”
张敏道:“郎君不想没完没了的给铁围关送粮秣补给,打算看看这个曹锟能不能代替他完成这个任务。”
“如果可以呢?”
“郎君就打算以后在井口关卖粮食给这个叫曹锟的,这样曹锟就不用从遥远的丘壑州运粮了,咱们种出来的粮食也有了出路,岂不是好事一桩?”
“嗯嗯,这就对了,郎君真的很聪明。”
张敏很想说这不是聪明,是狡猾,是猥琐,只是念着云策马上就要远行了,不好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曹锟立功心切,完全没有看上眼前这座小小的井口关,从城关里穿城而过,片刻光阴,长城以北的荒原,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雷烟兽的蹄子踩踏在厚厚的荒草上,曹锟看过了荒原,由衷的对云策道:“这里才是男子汉打仗的立功之所。”
云策笑着点头道:“曹兄此言当赞,是真男子就该走出社火,祖火的庇佑圈,与最真实,最凶猛的敌人作战,且能战而胜之,方不负大丈夫之志。”
一路上,云策化身一个合格的向导,不断的给曹锟介绍这一带的山川地貌,尤其是说到清水河的时候,重点说了这条河流到了隆冬就会有短暂的结冰期,而且因为河流很浅,会冻得结结实实,运粮队完全可以沿着河流一路北上……
云策只提出建议,接受不接受在曹锟,云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喧宾夺主的事情。
荒原上的道路崎岖难行,即便曹锟此次选择的拉车的大角马都是膘肥体壮之辈,在车轮经常陷入草地的情况下,云策提出来的建议,在曹锟派人打探过之后,欣然从之。
“如此说来,云兄此次来长城以北竟然是为了屯垦?”
云策点点头道:“曹兄有所不知,我大汉物阜民丰,本不用屯垦,只是铁围关太靠北了,这里可不是富饶的丘壑州,随便在野外采集就能收到足够多的粮秣。
曹兄脚下的草皮,如果掀开,就能看到很多僵硬的毒虫,别看这些毒虫如今都处在僵死之态,等到第一声春雷炸响,这些毒虫就会再次活过来,让这一片水草丰茂之地,变成人类不可踏进的毒虫之地。
采集不可行,自然只好费时费力的屯垦了。”
见云策跟自家大公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关荒原经验的话,原本紧紧跟着自家大公子的一个中年人,就刻意的停下了马步,等两人走出十来步,这才重新跟上。
见老管家离开了,曹锟忽然问云策:“云兄,你可曾与鬼方众战斗过?”
云策沉默片刻轻声道:“作为兄弟,我很希望咱们这一次可以在不遇到鬼方众的情况下,平安将粮秣送到铁围关。”
曹锟回头看看老管家又问道:“鬼方众很厉害吗?”
云策叹息一声道:“很厉害,却也没那么厉害,主要是他们悍不畏死的战法,让人非常的头疼。
曹兄,你见过为了砍你一刀,就对你砍他脑袋的刀视而不见的敌人吗?”
“啥,为了砍我一刀,就不管我枭首一刀?”
“没错,脑袋被你砍飞了,还冲你笑呢。”
曹锟冷笑一声道:“老子身着宝甲,拼着被他砍一刀,也要把他枭首。”
云策摇头道:“万万不可,天知道那个鬼方人存着什么鬼蜮心思,万一这一刀真正伤害到了你,那才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一条不值钱的命,曹兄,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亏了。”
明明距离他们十步远的曹氏管家忽然道:“云公子说的极是,公子,一旦在铁围关周围遇到鬼方众,公子务必谨慎。”
被老管家教训了,曹锟有些难堪的道:“这是家里的老仆了,家父都对他礼敬有加。”
云策叹口气道:“其实啊,听家里老仆的话还好,无论如何,他不会拿鞭子抽你,拿板子打你,用链条抽你,要是被爹老子教训……我在长安听说有用狼牙棒的。”
曹锟有些心虚的瞅着云策道:“你挨过?”
云策斜了曹锟一眼道:“说的好像你没挨过一样。”
“嘿嘿嘿,这辈子唯一挨的打,全部来自家父。”
“哈哈哈哈。”
老管家听着前面两人交流被长辈殴打的事情,就笑着对武士首领道:“是一个家教很好的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