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就预示着出云州这边可以自立为王,也可以从出云州社火里分出社火出来。”
“老曹,谋天下不是我们在这些人能干的,如今,死了老崔,老代,老王,老葛,再弄下去,我觉得我们也活不长了。”
“唉,都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再不争一下社火,我实在是不甘心,你们记住,如果我们把出云州社火交给大汉皇帝,我们在大汉要什么没有,就算是成为新的门阀,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好吧,再撑两天,如果还找不到拿社火的机会,我们就离开出云城,立刻去皇家猎场,也不知道那个叫刘长安的到底靠不靠的住。”
“最坏的结果就是坏几个女人而已,算不得大事。”
云策把身子缓缓地从高墙上退下来,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老曹他们聚集的地方,准备先他们一步去韩得那里看看那个所谓的社火到底是啥东西,能让这些人不顾生死的也要得到。
云策找到刺史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一群戴着面甲的武士正在清理敌人的尸体。
云策大鸟般的落在一棵大树上,冷眼瞅着那些忙碌的甲士。
刺史府里面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身着重甲的武士,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似乎在休息,其中一些甲士直接躺在花丛里,把花木弄得一团糟,更有武士干脆把靴子脱掉,把咸腻腻的双脚踩踏进温泉池子里,惹得里面的名贵花鱼翻了肚子。
云策看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看见刺史韩得,他也觉得韩得不可能在刺史府,如果在的话,那些甲士绝对不可能那么放肆。
“狗子,有什么发现吗?”
狗子的触手,随风飘荡,正在努力的分析着风中的气息。
狗子还没有发出任何指示,龙珠却变得有些暴躁,云策伸出胳膊,随便试探了两个方向之后,其中指向左边的时候,龙珠变得安静了,云策就跳下大树,朝左边搜寻。
左边是老大一片居民区,云策在出云城的时候居住的客舍就在这附近,学宫也在附近,那座被他烧掉的楼阁明明已经修建了快一半了,现在,又被烧了。
回到曾经居住的小院子里,龙珠就安静下来了。
院子还在,就是以前居住的房子都被烧了,龙珠失去了目标,云策也不着急,寻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狗子依旧拉出长长的银丝在风中飘荡。
就在云策快要睡着的时候,天空忽然间就昏暗下来了,抬头看,原本还可以勉强照亮的血月,被一层乌云给遮蔽住了。
云策才要找避雨的地方,春日里冰凉的雨水就倾泻而下。
大雨哗啦啦的落下,云策缩在半截屋檐底下,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人前。
“花朝月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下了,我们也该走了。”
这句话突然钻进耳朵,狗子的银丝也在同一时间指向左边不远处的地下。
客舍跟学宫相连,学宫处,一片被烧的焦黑的地面忽然被人掀起来,一道高瘦的身影一点点的从地里钻上来,很快,又有八个人从地洞里钻出来,他们在地下憋了很久,即便此时正是大雨倾盆,他们也丝毫不在意,站在大雨里即便是被雨水浇头心情依旧畅快。
八个人一动不动的在雨水中站立了五六分钟时间,云策就看见黝黑的地道里又钻出一个瘦峭的身影,只不过,这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
自从盒子从地下升起来的那一刻,云策的护腕就变得滚烫,狗子也从护腕上脱落,跌落进了泥水里。
云策在黑暗中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他能感受到龙珠对那个箱子里的东西的极度渴望。
上一次龙珠吸收另一颗龙珠的时候是带着几分嫌弃,几分不屑的,根本不像这一次这样满怀渴望。
那个捧着盒子的人也跟先前出来的八个人一样,也享受了片刻春雨的滋润,然后对身材魁伟的伙伴道:“不到花朝祭,我们挪不动社火。如今春雨来了,花朝祭的时刻到了,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壮汉道:“可惜了出云城,可惜了出云州。”
“走吧,没啥可惜的,我们有社火,慢慢图谋,几代人打根基,终有把我们的社火传遍天下的那一刻。”
见几人都在雨中得意的大笑,云策双脚在半截墙壁上猛地蹬一下,随着墙壁被蹬的倾倒,他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一般飞向最后出来的那个人。
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有人偷袭,巨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就砸向云策撞过来的身体。
云策同样出拳,两只拳头在空中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响,壮汉脸色大变,立刻化拳为抓,朝云策向左滚落的身体抓了下去。
云策的身体在泥水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贴着壮汉的臂膀同样伸手向最中间的人抓了过去。
兔起鹘落之间,其余护卫也醒悟过来,顾不得管云策,第一时间就背靠背的把抱着盒子的人护在中间,与此同时他们的长刀出鞘,顿时将云策与抱着箱子的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面对劈砍过来的长刀,云策迅速后退,硬抗了一记重拳后重新回到了出发时的矮墙边。
“联手杀了他,此人留不得。”壮汉出声,却没有得到同伴的回应,转头看的时候,一缕银丝悄无声息的从他的头顶钻了进去。
力量消失的感觉让壮汉骇然道:“你是谁。”
云策没有回答,在龙珠急不可耐的催促下,推开守护在中年人身边的护卫,径直拿走了木头箱子。
打开箱子,一团汹涌的火就从箱子里扑射出来,云策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就被这团火紧紧的包裹住。
没有灼热感,就像有无数根针刺进了他的身体,云策很想大声叫唤,却根本就驱动不了身体。
一时间,大火笼罩了全身,云策痛不可当,几次三番想求狗子救他,却根本就感受不到狗子的存在。
大雨继续从天空落下,落在火苗上,火焰燃烧更甚,当云策再也忍不住疼痛一头栽倒在泥水里的时候,这团金色的火焰如同潮水一般尽数钻进了龙珠里。
云策躺在泥水里急促的喘息着,等他从惶恐中警醒,立刻检查全身,刚才被火焰灼烧的感觉是真切的,可是,被大火烧过之后,他的衣服,毛发丝毫不损。
来不及细想,云策踢飞了一柄长刀,这柄刀子在半空中旋转而出,接连斩断了三个人的脖颈才落地,云策接连踢刀,直到八颗人头彻底落地,顾不得处理现场,就一头钻进黑黝黝的火场,头都不回的远遁。
不这样不成,脑子里全是狗子要他快逃的巨响,几乎要把他的脑袋炸开了。
其实吗,不用狗子示警,高空中传来的风压已经让他亡魂大冒了,这感觉不会差的,头顶上一定有巨鸟降临。
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策在狗子的指引下,越过破败的学宫,穿过昔日熙熙攘攘,如今空无一人的集市,又一头钻进已经变得腥臭无比的河水里,畅快的游了七八百米,扯断城墙下儿臂粗的金属栅栏,最后,随着雨水,污水,一起被出云城排出体外。
即便是离开了出云城,狗子咆哮逃命的声音依旧在脑袋里炸响,顾不得浑身污秽,他跟着一群同样惊恐不安的狗皮子冒着雨在荒原上狂奔。
第103章 天塌了,是一个形容词
“唳——”
一道响彻云霄的鸟鸣在出云城上空炸响,跟云策一起狂奔的狗皮子居然瘫软在地上,还恭顺的露出自己的肚皮四脚朝天。
“趴下。”狗子焦急的吼叫。
云策刚刚趴下,就有一股强劲的风压从上笼罩下来,云策拉过来两只四脚朝天的狗皮子盖在身上,只希望这样粗陋的伪装能够瞒得过上面的大鸟。
大鸟的双翼掀起巨大的风浪,雨水如同子弹般的噗噗砸进地面,不小心被砸到的狗皮子纷纷惨叫起来。
等风压消失,云策小心的从一头狗皮子的脖颈处往外偷看,虽然天空依旧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还是想偷看一下。
“走了。”
狗子把这两个字很平和的说出来了,但是,云策还是莫名其妙的听出一点害怕的意味。
云策丢掉被雨点打穿的狗皮子尸体,站在瓢泼大雨中清洗身体,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出云城里忽然冒起一片白光,紧接着白光就化作一片火网被雨水裹挟着从天而降。
“这不会是白磷弹吧?这不可能是白磷弹吧?”
云策语无伦次的问狗子。
“别问,快跑吧,我总觉得这里并不安全,要是等这片云彩跑了,你再想逃恐怕就不容易了。”
云策从谏如流,顺着狗子指引方向蒙头狂奔。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跑的跟马一样快。
雨中的出云城再次燃起滔天大火,这种火无惧暴雨,在夜空中燃烧的恣意。
枣红马是从后面追上来的,它其实很好奇,明明可以骑着它跑,云策却一定要自己跑。
一口气跑出去一百多里地,云策才敢骑着枣红马上了一个高坡,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被烈火焚城的出云城。
“刚才出云城上空出现了四只信天游。”狗子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丝的感慨,这家伙已经越来越人性化了,就是这种感慨有些熟悉。
“不是说这东西无比珍贵吗,还说这东西从生下来就不落地,这才多少天啊,我就看到了五只信天游不说,还被其中一只追杀。”
狗子有些羡慕的道:“你拿到的那一团火可能有大名堂。”
“怎么说?”
“它烧断了我的两根触须。”
“你的触须很脆弱,烧断没啥可惜的。”
“你知道个屁。”
“你会放屁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跟你瞎扯了,我要早点回去洗澡,那条本来很干净的河,怎么就变得那么臭了。”
狗子道:“我要是你,回去之后,就立刻收拾细软继续跑路,根据老潘他们,以及刺史韩得的话,我综合计算了一下发现,皇家猎苑距离出云城太近,如果那团火真的如同他们说的那样神奇,那群骑着信天游来的人,绝对有权力在地图上画圈,制造无人区。”
云策摇头道:“不能跑啊,一旦跑了,狗拉的都会算在我头上,再者,人家有那种大鸟,我又能跑哪里去呢。
还是浑水摸鱼最好。”
“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上,不得不说,你是一个蠢蛋,告诉你,皇家猎苑被灭口的可能性高达三成。”
云策骑着枣红马下了高坡,刚刚获得了一团不知道有啥用,可是很珍贵的火,这让他的心情非常的好。
不想跟狗子继续吵嘴了,在大汉当一个永远逃亡的人,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需要亲自认识这个大汉,不仅仅是认识这里的人,还有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秘密。
回到猎宫,娥姬闻见云策身上有味道,立刻准备了热水,准备了肥皂,还把自己舍不得用的香精往洗澡水里加一点,撸起袖子准备给云策洗一个彻彻底底的澡。
“出云城完蛋了,那座城里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娥姬听了云策的感慨,面皮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给他洗头发。
“我发现啊,这大汉人的性子其实是有些奇怪的,他们好像只知道向前,永远不知道后退的高深含义。
我进到出云城里的时候,心都凉了,你也知道我们在城里住的时候,那座城可是有上百万人,结果,我在城里,就没看见几个人。
你猜,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娥姬弄头发弄得心烦,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头发上干净又清新,回来的时候,什么烂骨头,碎肉沫,草根,树叶子都钻进头发里,需要一点点的挑才能洗出来。
“当然是跑了,你不要把别人看成傻子,人家下雨天都知道往家跑呢,眼看就要发生大战了,还不知道躲出去?
如果都像你说的那么傻,早就灭族了。”
娥姬怼完云策之后,觉得自己一个人帮他弄头发太慢,就把安姬她们几个都招呼进来,一人分一绺,准备快速搞定。
赤身裸体的时候面对娥姬,云策是无所谓的,可是,当安姬四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就把身体埋进水里,还用洗澡的帕子遮盖住要害。
云策知道娥姬这是想用最短的时间把他外出的痕迹湮灭掉,别看娥姬似乎啥都不知道,身为荒原人,她对危险的嗅觉一点都不比云策差。
等云策清洗完身体,还睡了一阵之后,天就亮了,昨夜的那一场大雨,彻底把云策留在荒原上的痕迹给湮灭了。
所以,云策早晨起来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淳朴的出云州基层官僚。
信天游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是长安,一个是洛阳。
因此,天上飞的四只信天游只有可能是来自这两个地方。
而且,云策确定,大汉朝廷知晓了出云州社火没有熄灭这个大秘密了。
云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老潘,虽然心底掀起了万丈波澜,脸上表现出来的惊喜与渴盼,就算是刁滑如老潘者,也心生感动。
“终于可以把你的妻儿完整无缺的还给你了。”
老潘似乎对妻儿不是那么关心,心有所属的跟云策打了一会哈拉,就跟几个老朋友快速的进了猎宫,还把大门给关上了。
云策瞅着被关闭的大门问狗子。
“你说,他们咋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那场火就跟烧你的那种火是一个性质,人家放火,可能是为了鉴别,而非杀人?”
“好吧,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云策在下午的时候终于再次见到了老潘,这一次自己保护了他的妻儿老小,云策就直接询问他有没有办法进入大汉本土,甚至去长安。
老潘猛猛的吃了娥姬准备好的几样菜,这才放下筷子对云策道:“现如今,你就算不去长安都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