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破阵曲 第60节

  张敏转头看着云策道:“打个赌。”

  云策摇头道:“你消息来源比我清晰,这个赌我不打。”

  娥姬吐出两瓣豆子皮不屑的道:“跟死了老子娘一样。”

  张敏笑道:“可能比死了老子娘还要严重些,我出来的时候啊,城里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很多时候,你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打你。

  反贼跟官兵打,叛贼跟官兵打,有时候也打反贼,城里的富户们联合起来跟官兵打,更多的时候他们还要跟觊觎他们家财的反贼,叛贼,以及城里的地痞流氓们打。

  总之,如今的城里,只要看到人,就立刻挥刀子砍对方就对了。

  姓程的为了讨好那些人,专门护送那些人的家眷来皇家猎苑逃难,却把自己的家眷留在城里被人杀,你说好笑不好笑。”

  云策跟着笑道:“有失有得才是好人生,这家伙有本事翻过城墙去拯救家人却没有那样做,可见,家人在他眼中,属于可以被牺牲的一部分。”

  张敏点头道:“周承明选黑甲骑兵的时候,条件非常的苛刻,他能当上百夫长,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而腿瘸对于骑兵来说并不是很严重的伤,他之所以被周承明斥退,一定有其它方面的事情。”

  或许是皇家猎苑的风,抑或是高良山那边飘来的白云,再或者就是家里面美食的气息,它们掩盖了两百里外的出云城散发出来的酷毒,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一般,跟所有不美好的事情不相干。

  老程第二天又骑着雷烟兽去了出云城,这一次他携带了攀城墙的钩锁,云策还在为自己判断失误感到愧疚的时候,不到下午,老程又回来了,钩锁依旧挂在马鞍子上,跟走的时候一个模样。

  不过,这次回来老程显得很轻松,似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或许,他的家人已经死光了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彭憎的伤口好的飞快,比云策上一次救他的时候,好的快得多,几乎快三分之一那么多。

  张敏以一天一只信鸟的频率向外丢信鸟,第三天的时候,她收到了六只信鸟,每打开一封绢帛,张敏的嘴角就上翘一点,等六个绢帛内容被完全诵读完毕之后,张敏就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云策的肩头道:“以后去了长安,没吃的,没住的地方,可以来投靠我,我帮你。”

  “什么时候走?”

  “明天,明天下午就有巨型信天游来带我们走,到时候让你婆娘看好狗王,莫要跟信天游起了冲突。”

  云策理解的信天游明显是歌曲的一种,可是听了张敏的话之后,那东西应该是一种交通工具,听名字应该会飞。

  “啥是信天游?”

  张敏指指自己骑来的大鸟道。

  “比它大十倍,人家是鸟王。”

  云策瞅着张敏的大鸟若有所思的道:“信天游好抓吗?”

  张敏瞅着云策吃吃笑道:“别做梦了,这种鸟从开始飞的那一天,就只在产卵的时候落地,雌鸟产卵完毕立刻就死,雄鸟不吃不喝把卵孵化之后,也就死了,它们的雏鸟从破壳的那一天开始,就要迅速离开悬崖高处的巢,往悬崖下掉,如果在掉的过程中学会了飞,它就能活,如果学不会,那就会摔死。

  普通信天游都是如此,鸟王信天游你天生就有,那就有,天生没有,那就没有,

  攀星楼的这只信天游鸟王,是继承来的,可不是我们自己抓的,全大汉也就这么一只,如果这一次不是为了接彭憎这个奇人,以我的权限,再混一百年都没资格动用信天游。”

  见云策又把目光落大鸟身上,张敏立刻警惕的道:“别想了,私人拥有这东西,是诛九族的大罪。”

  云策现在对张敏口中的信天游好奇到了极点,大鸟虽然难得,还在云策的理解范围之内,信天游这东西就让他难以理解了,他想不出那只鸟会大到什么程度。

  五天时间,彭憎的重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这一幕都是在张敏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在她看来跟神迹一样,最让张敏羡慕的是,这家伙明明挨了十八刀,如今,皮肤上除过有一道红痕之外,不见任何疤痕。

  彭憎在张敏的陪同下离开了养伤的屋子,见到云策第一句话就问胡婆的下落。

  云策表示不知,不过呢,以如今外边的乱象,一个老婆子带着钱跟粮食,就算能躲开盗匪,在狗皮子横行的野外可能活不了多久。

  “我本来想给她养老的,她不该害我,最终也害了她自己。”

  云策嗤的笑一声道:“你从来没有选择正确过,好不容易坚定了一回,还被伤的如此凄惨。

  但愿,这一次我帮你选的路,能好走一些。”

  彭憎摇摇头,双目中已经没有了光彩,跟云策一样抬头瞅着天边出现的一片阴云,阴云,并未留在高空,而是急速下降,等信天游的双翅滑过皇家猎苑上空的时候,娥姬怀抱里的奶狗猛地抬起头,呲牙咧嘴的看着天空。

第98章 危机到来的时候人心不古

  看到信天游的第一眼,云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庄周《逍遥游》里的名句——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么大的鸟,一锅肯定是炖不下的。

  娥姬小时候差点被大鸟抓走,因此对于大鸟一向很害怕,如今,皇家猎苑来了这么大的一只,躲在屋子里已经不安全了,所以,就躲在云策背后,一手抓着自己的小狗,一手抓着云策的衣服。

  冯安跟粱昆两个看大鸟看的神思飞驰,双脚蠢蠢欲动的似乎想坐上去飞一圈。

  倒是张敏迎着大鸟落地时产生的气压,昂首挺胸的站在最前边,不过,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彭憎的胳膊,似乎,只要一松手,彭憎就会跑掉。

  大鸟落地之后,云策多少有些失望的,这东西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羽翼张开,翎羽也是炸开的,看起来就非常的大。

  落地之后,双翼收起,看着也就比老式战斗机的大小差不多,而且,羽毛灰不拉几的很难看。

  虽然大鸟金睛长喙看起来很是威猛,云策却在判断这个家伙到底能不能受的住八爷的机炮之威。

  估计是不成的,因为大鸟背上下来的人落地的时候,有一根鸟羽也掉了,鸟羽被风吹着来到云策面前,他伸手抓住,用力揉捏一下,这根看起来很结实的羽毛就被他揉成了一团。

  下来的人里面,个子普遍不高,其中一个更是形如侏儒,他站在大鸟脑袋下边,用杆子举着一块肉在喂大鸟。

  这就明白了,是为了衡量大鸟的载重量,特意把作用不是很大的鸟夫换了一个体重轻,个子小的,好腾出更多的空间跟重量来装载人或者货物。

  领头的是一个女子,头上戴着幕篱,看不清长相,倒是胸口很壮观,层峦叠嶂的很有规模,手里抓着一柄剑,剑鞘古色斑斓的应该不是装饰品。

  张敏迎上去,两人就开始嘀嘀咕咕的说话,冯安一脸向往的说是长安官话,粱昆却说更像是洛阳官话。

  云策知道,长安距离洛阳有三千里之遥,这两个地方的口音居然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仅仅是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长安与洛阳的交流应给非常的紧密。

  那个女人把剩下的时间全部用在了彭憎的身上,虽然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娥姬怀里的小狗,却没有说啥。

  张敏走到云策身边给了他一张小巧的金属板,金属板上镌刻着凭此汇兑黄金一千两。

  把金属板给了云策之后,可能张敏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多余的话也不说,也不提要跟云策那啥的事情,转身就走,非常的无情。

  “我以后再抓到这样的人还卖给你。”

  云策在后面大叫,张敏停下脚步,又丢给云策一个牌牌,就跳上大鸟背。

  按理说,这么大的鸟在负重的情况下想要飞起来很难,没想到,人家迎着风鸭子一样的跑了一百来米,就呼扇几下翅膀飞走了。

  还以为张敏会把她骑来那只比较小的大鸟留下来,结果,人家也飞走了,可能是没有负重的原因,人家只是跳一下,就嗖一声一头扎进了长空。

  巨鸟,大鸟没了,皇家猎苑里顿时恢复了原先的死寂模样,只有娥姬很高兴,她又有了一千两金子,就是担心张敏骗她,到时候拿着牌牌兑换不出金子来。

  出云州彻底的没人管了,皇家猎苑附近也经常冒出来一些起义军,打着杀贪官,除民害的旗号,围攻皇家猎苑,想要抢走那里面的女人跟财货。

  云策没有出手,这些人明显是受到了红姑娘的召唤,遍地起义,遍地发财,如果他们足够强大的话,云策甚至想过去红姑娘那里混一混,可是,见两百多人乱糟糟的冲过来,被老程一个人骑着雷烟兽杀的屁滚尿流的模样,云策就绝了去找红姑娘的心思。

  张敏临走时丢给他的牌牌应该是一个通讯牌牌,冯安说拿着这个牌牌就能去官方驿站把信投递出去,最终,信会落在张敏手里。

  整个暮岁月里,云策都在练武,他知道自己的武技不成,之所以没日没夜的胡乱练武,就是为了把自己身上多余的潜力彻底的激发出来。

  跟彭憎相比,他的身体才是真正的无穷宝藏,虽然敖丙没有说人吃过龙蛋壳会有那些好的方面,云策坚信,好处一定很大。

  力气大是他的特点,目前,他只想把他力气大的特点再巩固一下,在他看来,练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更高,更快,更强吗?

  自从云策卖了彭憎之后,狗子已经有三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可能被云策过于灵活的道德底线给震惊到了,想要从混沌无常的数据中判定云策的道德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应该是有一个很庞大的计算量。

  对狗子的反应云策很满意,这说明这个家伙如今还是一个机器脑子,没有数据支撑就没办法自我灵活。

  暮岁最后一天的时候,娥姬弄了很多美味的食物,虽然人人都知道食物是安姬带着四个大女孩做的,娥姬只是象征性质的端出来了一盆汤,冯安,粱昆,以及特地邀请来一起守岁的老仇,都起身感谢娥姬。

  别人在外边美美的享受诸如,羊肉汤,红烧肉,清蒸鱼,加了肉馅的婴儿豆,烤熟的蔬菜等美味。

  云策则被娥姬发了一碗麦饭,跟几个没有写字的牌牌,牌牌是不知名的木料打磨出来的,打磨的非常精细不说,还散发着一股子清新的香气,这是娥姬弄了很久的木头牌牌,以前不知道她要干啥,现在知道了,娥姬要他把云氏老祖宗的名字都写上,然后就陪着老祖宗吃麦饭。

  当然,名头很重要,跟鬼神,祖宗交流是家主的事情。

  云策犹豫很久,终于把自己父母,爷奶的名字恭敬的写在灵位牌牌上,思忖良久,终究没有写云临川的大名。

  尽管他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家伙好像活不长了,可是,又有什么事情能打倒那个坚硬的跟石头一样的人呢?

  云策坐在房间里跟家人说了一晚上的话,虽然不晓得自家祖宗能不能收到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子孙的祈福,云策还是假定能收到。

  娥姬是早上进来的,她昨晚就守在门外,见到桌子上多出来了四个牌牌,就恭敬的跪在左边,面向云策而不是面向牌位。

  娥姬见云策傻傻的,就开口道:“新妇见祖宗,是要郎君引荐,而后才成一家。”

  云策就把娥姬介绍给了父母跟爷奶,娥姬虽然流淌着眼泪,表达自己对云策祖宗的思念之情,如果,她的嘴唇不上翘的话,云策一定相信那两行眼泪是思念之泪。

  太阳出来之前,娥姬用漂亮的丝绸把牌位一一的裹好,再装进一个漂亮的木头盒子里,云策记得,那个盒子以前是娥姬用来装珍宝的。

  “祖宗牌位都是当家大妇负责珍藏的,两祭四拜再请出来。”

  至此,娥姬终于成了云策的老婆,还是祖宗认证的那种,就算云策不要她了,只要云氏的牌牌还在她手里,她就是毫无争议的云氏大妇。

  现在,就差生一个娃了,如果娃子落地,云策如果不认她了,娥姬能把官司打到皇帝那里去,不行,就去黄帝那里也不是不成,反正她有理。

  对于当云策老婆这件事,娥姬是一以贯之的,哪怕云策表现出来的能力强的可怕,娥姬还是坚定的认为她的郎君就是云策,除此无他。

  说实话,云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过,在地球上的时候,云临川总是在他们一群子孙中间扒拉来,扒拉去的挑选,最后没有对他进行重点培养,而是选择牺牲他,送他来到了这里。

  既然被娥姬如此坚定的选择了,云策就不打算让她失望。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娥姬除过把屁股撅过来之外,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奶犬状态的狗王闹胜。

  “有大队人马从皇家猎苑附近行军。”

  黑甲军原百夫长老程被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从这个人见到大军如此恐惧的模样,云策觉得张敏说的话很正确,周承明的黑甲军远不到练成的时候。

  “你不会打算进到猎宫里面,要求那里的女人自杀吧?”

  老程咬着牙道:“自杀总好过遭受无穷无尽的凌辱。”

  云策瞅着一边的花姬道:“你也是这么认为?”

  花姬道:“我不想死,我想活,她们也是一样,没几个真正想死的。”

  云策瞅着老程道:“你看,以后不要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些日子以来,你不会已经把这里的女人都当成你的女人了吧?”

  老程哆嗦着道:“我去杀死她们。”

  云策抬腿,一脚就把老程踹的飞出去十几米远,整个人牢牢的镶嵌在土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花姬连忙道:“这里一等妇人有三个,二等十六个,三等,也就是年纪稍大的还有五十八个,大总管在敬献妇人的时候,请说明有妾身在,保证她们都老老实实的。”

  没办法,云策再次抬脚,把这个女人也踹进土墙里,跟老程一样抠都抠不出来。

第99章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娥姬瞅着被云策镶嵌进土墙里的那对男女,转过头瞅着冯安跟粱昆道:“要是遇见事情了,你们会不会这么干?”

  冯安手里提着一把刀子对娥姬道:“不等我干这事,我已经战死了。”

  粱昆瞅着娥姬的肚子道:“你肚子里啥都没有,我就算想丢下你阻拦敌兵,自己背着少主跑路也不成,只好跟冯安一样战死算球。”

  娥姬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道:“冯安做的不对,我们要先跑,跑不掉就按照粱昆说的办。”

  云策在一边阴郁的道:“我还没死呢。”

  冯安笑道:“我刚才跑去看了,那里的兵马不下十万人,丢下我们逃跑这事你干不出来……”

  云策怒道:“谁说我干不出来的?”

  粱昆警惕的牵着枣红马的缰绳道:“为啥你还不跑?”

  云策坐在新制作的木头墩子上喝口水道:“因为没必要跑,这么大的一支军队,仅仅是前哨斥候,就足够把皇家猎苑毁掉十遍了。

  咦,仇管事他们呢?”

  冯安咬着牙道:“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跑去投靠那支军队了,我看了,军队上的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应该是一群造反的奴隶啥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老仇急匆匆的跑过来,朝云策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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