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破阵曲 第113节

  随着巨大的吊桥被缓缓放下,云策就知道一定会有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

  果然,当吊桥咣当一声落地的那一刻,尸体群里,突然就跳起来百十个火族人,他们毫不犹豫地就把手里的战斧,长刀砍向前来收敛尸体的同族人。

  战况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激烈的一段,火族人相互厮杀的时候,远比汉人跟火族人之间的战斗更加的惨烈。

  好几次,吊桥都要被重新拉起来了,却被那些装作尸体的人,抛出一种钩索,将吊桥与大地相连,不论拉扯吊桥的人多么的用力,吊桥就是不断地原地跳弹,却不能再次升起了。

  一群骑着雷烟兽的骑兵从黑漆漆的山阴后面突然出现,马蹄声如雷,马上骑士的马槊已经举起,而吊桥就在眼前。

  云策叹息一声,收回望远镜,就跳上一棵树,蹦蹦跳跳的回到了那座木屋。

  木屋火塘里的火还没有熄灭,云策从龙珠里取出一袋米,这袋米是云策专门从曹锟的帐篷里拿的。

  花生大小的米粒各个晶莹剔透,云策把陶锅洗干净,把米装进去加水焖煮,当然,咸肉跟腊肠不可或缺。

  东西当然都是偷来的。

  虽然偷东西这个行为很不好,也很是下作,但是呢,偷勋贵子弟的东西,云策早在地球上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了。

  他们的东西也大多是巧取豪夺来的,这世上岂有只准你巧取豪夺别人东西,不准别人巧取豪夺你的东西的道理?

  在高级勋贵眼中,没有所谓的,你的,我的之分,只有这东西暂时是你的,暂时是我的之分,归根结底,好东西有德者得之。

  逼急了,云策还抢呢!

  至于跟曹锟之间的友谊,这话你问曹锟自己信不信,反正,云策是不信的。

  有利益,身子放矮一些,喊你爹都成,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你就是胜利者,不管是礼贤下士也罢,倒履相迎,三顾茅庐也好,哪怕是程门立雪都不过是一种手段,如果,还有人认为这些词语是中国人生活中的道德典范的话,云策会非常的喜欢。

  这说明,这些手段还有市场,以后还有施展收拢人心,展现声望的好机会。

  偷农夫从田地里收回的庄稼,偷商人好不容易通过买卖得来的利润,偷工匠的工钱,偷先生的束脩自然是可耻的。

  偷曹锟他们的东西……

  云策吃的很是香甜,大汉这个地方别的不好评价,论到米,云策觉得这一定是天下第一,这个天下包括地球。

  咸肉,腊肠里的油脂早就浸透到了每一粒米饭里,就连一些盐菜也跟米香融合之后,变成了带着少许岁月沉淀的复合味道。

  至于被炭火烤的发黄的锅底锅巴……娥姬极度的迷恋这个味道,可惜,她不在,否则,就她现在的饥饿程度,她能吃一锅。

  就在云策心酸的怀念娥姬的时候,曹锟正站在火族的会客大厅里哈哈大笑,一只手重重的拍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火族人的肩膀,一边对周围的勋贵子弟道:“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来的攻不破的城池。

  看看现在,老子还不是拿下了亶望山,收拢了火族为我们效力,从此之后,诸位如果还想要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武器,尽管找我,老子给你们打折。”

  同样满身伤痕的武士统领曹领来到曹锟的身边低声道:“火族的库房里东西不多,与我们先前预料的数量出入很大。”

  曹锟脸色大变,一把扯过那个满身伤痕的火族人怒吼道:“火明公,你告诉我,火族千年以来的积存去了哪里?”

  火明公连忙跑到被抓获的火族人中间,快速的检查一遍,然后对曹锟道:“火明达的儿子不在俘虏中,库藏一定被火明达给转移了。”

  说着话,火明公就拖着一个气息奄奄的火族人来到曹锟面前道:“他一定知道。”

  曹锟蹲下身子瞅着火明达的眼睛道:“我本来没想杀人,是你食古不化害死了你这么多的族人。

  现在,你告诉我火族千年来的库藏在哪里,我不说饶恕你逃跑的儿子的话,只跟你说从今往后不追捕他,就算看见他也当没看见,就让他好好的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娶妻生子,把你火族的血脉延续下去,你看如何?”

  火明达抬起头看着旁边的火明公道:“你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曹锟瞅一眼惊恐的火明公,坚定的摇头道:“不可能,他是我的功臣,而我从不亏待功臣,你有条件,可以换一个。”

  火明达死死的盯着火明公道:“我要他死。”

  曹锟摆摆手,武士首领曹领就从人群里拽出一个小姑娘来到火明达面前,也不问话,就一刀砍掉了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的脑袋在坚硬的地面上跳弹两下来到火明达的眼前,苍白的面颊上还有眼泪没干。

  “畜生啊——”火明达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火明公撞了过去,火明公闪开,就听曹锟大叫。

  “拦住他。”

  曹领伸手去抓,结果,只抓到衣服下摆,还来不及用力,就看到火明达的脑袋已经撞在大厅的石阶上,石阶半个九十度尖角,已经镶嵌进火明达的脑袋了。

  就在曹锟气急败坏的想杀人的时候,俘虏群里又有几个火族人纷纷把自己的脑袋镶嵌在台阶上了,死的非常干脆。

  “现在,还有谁知道火族库藏?”

  话说出来,就在大厅上回荡,就连曹锟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

  他攻破了亶望山,他抓获或者杀死了火族几乎所有的人,从今往后,曹氏将会获得一支高明的工匠队伍,不论是亶望山,还是那些火族工匠,都是无价之宝,堪称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虽然中间出现了一点岔子,跟大局相比,也是不值一提的。

  曹锟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用沙哑的嗓子道:“曹领,火明公留下,清理亶望山,其余人跟我回营地。”

  跟随曹锟一起来的那些勋贵子弟不愿意离开,他们也想从这场胜利中捞一点好处,可是,见曹锟一张脸阴沉的快要拧出水来,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回到营地,曹锟还没有坐下,就有护卫前来禀报。

  听了护卫禀报之后,曹锟就把目光转向夜空,喃喃自语道:“老子今天还能再倒霉点吗?”

  话音刚落,一群勋贵子弟就涌进他的帐篷,七嘴八舌的道:“你手下的那个张浪,不但勾引我的女人,还把我们所有人带来的金子偷走了!”

第180章 个人行为与集体荣辱

  曹锟闻言顿时就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是猛烈,以至于呛咳的口水飞溅,半天才平息下来。

  “好,没说的,都算我的,金子丢没丢的,全当是被我拿走了,女人就当是被老子睡了,说个数补偿你。”

  来自河陇州的孙进站出来叹口气道:“曹兄在亶望山的收获,小弟没有眼热,也没有在你最高兴的时候拿出这件事来恶心你。

  我的侍女被人打晕过去了,晕倒之前,看到出手的人是张浪。

  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千两黄金的事情我跟你说过,本来想从曹兄这里购买三五个火族奴隶的,现在,黄金没了。

  既然曹兄把此事揽在自己身上,小弟就啥话都不说了,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其余纨绔见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就闭上嘴巴,等曹锟给他们一个交待。

  曹锟点点头道:“你没说错,张浪不见了,我的侍女也不见了,营地里还少了一辆马车。

  我带来准备收买火明公的金子也不见了,还少了许多的粮食。

  所有的所有,看起来都像是张浪跟我的侍女有奸情,然后害怕被我发现,趁着我们不在营地的功夫,席卷了大伙的钱财跑路了。”

  曹锟把话说到这里,陡然提高声音道:“可老子告诉你们,张浪不可能卷钱跑路,更不可能卷老子的钱跑路。

  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张浪已经死了,嗯,肯定死了。”

  曹锟像是自言自语,把话说了半截,又抬头看着帐篷里的一众纨绔道:“你们就不觉得这种事情很熟悉吗?”

  孙进诧异的道:“怎么个熟悉法?”

  曹锟皱眉道:“这么好用的法子,你以前没用过?”

  孙进干咳一声道:“曹兄不会以为这件事是我们自己做的吧?”

  曹锟跟着叹息一声道:“我在听到属下禀报的第一刻起,就觉得这件事是我们中间的某一个人做的。

  估计还是我们中间的某一位仁兄当场拍脑袋决定干的一件事,如果是家里长辈安排的,或者是经验老道的部下干的,事情都不会成这种半生不熟的模样。

  把人打晕之前还被看到脸?

  还被看到了好几次?

  张浪要是只有这点本事,早就被老子从身边赶走去当苦力了。”

  “所以,诸位兄台,是哪一位做的,现在站出来,把金子还给大家伙,再把出手杀张浪的人交出来,大家看着把头一砍,大家伙哈哈一笑,还是好兄弟。”

  听了曹锟的话,一众纨绔顿时就沉默了,再相互看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愤怒,却多了少许的猜疑。

  曹锟见众人沉默不语,就笑着摆摆手道:“哎呀,该死啊,忘记了兄弟们都是要脸的,这两天啊,我会下令部下不得巡营,跟我开玩笑的兄弟只需要把金子,跟杀张浪凶手的尸体丢在某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就成。

  记得把凶手的脸剁烂。别被小心眼的兄弟给认出来……”

  曹锟说的有趣不说还把一件大事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是,这些话落在纨绔群里,份量足足有一百万斤重。

  说起来,大家这一次来亶望山,其实就是来看曹氏是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韪抢夺火族的,来之前,每人都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曹氏顺利拿下亶望山,他们就看看有没有机会分一杯羹。

  假若火族胜利,他们就把带来的黄金跟火族交换一些武器一类的东西,交好火族。

  现如今,曹氏胜利了,有火明公这个火族的大长老在,火族依旧存在,就算族长火明达死了,那也是火族的内部斗争,与曹氏无关。

  整件事下来,曹氏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没人怀疑曹锟的话,这件事本身就很像是纨绔拍脑袋做出来的事情,毕竟,一个女人,一些黄金的消失,对此刻的曹氏都算不上打击,只能说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

  曹锟见这些顶着纨绔之名的家伙们开始相互猜忌了,就觉得张浪的死,实在是太及时了。

  本来还想着如何独吞亶望山呢,现在,不就有借口了?

  最好,那个偷黄金的家伙永远不要露头,他也不允许那个家伙偷偷的把黄金丢出来,把事情终结掉。

  他要让这些人的心里永远都横亘着一根刺,相互堤防,相互戒备,最后,留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看着满帐篷的废物,曹锟不由得深深叹口气,如果云策此次能够前来,充任曹领的角色,说不定第一波进攻的时候,曹氏就能杀进亶望山。

  那样,火明达就没有机会转移库房里的东西,也没机会把自己的儿子从密道中放跑,那样的话,事情才算是真正的完美了。

  根据火明公的说法,火明达有心藏起来的东西,没人能找到,毕竟,这个人的武功不好,论到机关消息之术,火族千年以来,火明达可以排进前三。

  东西一定就在亶望山里,可惜,云深不知处。

  就在曹锟瓦解,分化,离间那群纨绔子弟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云策也从饱睡中醒来。

  将木屋恢复到原状,他就跳上树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去跟树林另一侧的枣红马汇合。

  家里人在饿肚子,他已经搞到了买粮食的钱,就一刻都不想停留了,虽然短时间里花掉这么大的一笔钱肯定不行,好在,粮食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珍贵的货物,花少少的一笔钱买粮,还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击得手,远遁千里之外。

  这是当过贼的人的共识,尤其是在做了一笔大买卖之后更是如此。

  进入山林的枣红马就不再是一匹骑乘马了,而是一头猛兽,云策过来的时候,它就立刻结束了跟本地猛兽的纠缠,踩着轻快的脚步凑到云策身边,旋即远遁。

  云策没有忙着回云氏山庄,而是去了由曹氏与东海朗氏共同控制的玉瑾关,玉瑾关是长城防线上最富庶的一个关口。

  每到春日的时候,长城外的玉瑾花就会开的如火如荼,火红色的花朵像是一团团,一簇簇的火,所以,玉瑾关又名春火关。

  隆冬月的玉瑾关自然没有春日的胜景,云策也没有心情查看这座关口,他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买到更多的粮食。

  所以,来到玉瑾关之后,他就径直来到玉瑾关将军府,将曹锟給的腰牌拿出来递给守卫,要求面见曹氏在玉瑾关的话事人。

  片刻功夫,云策就见到了那位面容慈祥的老管家——郑天寿。

  “听说云氏山庄缺粮,老夫早就准备好了二十车粮食,原本这两日就要送过去,贤侄来了就好,这就快快的拖回去救救急也好。”

  才见面,郑天寿就表现得比云策还要焦急,不但给他准备好了二十车粮食,还催促他尽快回去,把一个慈祥,大度的长辈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就是这样的行为,把云策要购买粮食的道路彻的给堵死了。

  云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的,心头还忧虑粮食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憔悴了。

  他先是谢过郑天寿的雪中送炭,也不再说什么用黄金购买粮食的话,面对郑天寿这种老狐狸,黄金什么的,人家还真的没有放在眼睛里。

  云策喝一口清水润润焦渴的嗓子,然后用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屯田的好处,晚辈就不多说了,而云氏如今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前辈厚恩,云氏无以为报,只有屯田术尚可报答一二。

  不知前辈可否有意在长城以北屯田?”

  郑天寿笑道:“唉,屯田术据说是你云氏不传之密,你心胸远大,想要重复云氏荣光,就万万不可轻易授人。”

  云策艰难的摇摇头道:“不瞒前辈,云氏山庄如今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说起来让前辈笑话,即便是拙荆,每日的食物配额,也不过一碗粥,一张饼而已,这样的局促日子,过一阵尚可,如果时间长了,就会把人的身体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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