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69节

  后来李察哥兵败,因为担心皇兄被人趁机逼宫,带着兵马回兴庆府护驾去了。

  夏州都统野利崇山,就暂时代领了最高职权。

  夏军兵营中,野利崇山挎着刀,只带他最看重的族中侄子野利进,还有几个亲卫巡查。

  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肌肉线条虬结,展现出常年征战的剽悍之气。

  在地势如此平坦的地方,与宋军大规模对战,野利崇山也是生平第一次。

  他爬到一座瞭望台上,放眼望去,这支宋军的面貌确实有些不一样。

  其实陈绍只是做了一件他认为很正常,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如此另类的一件事。

  他真的把饷银,发给了将士们;

  他真的把粮食,给军汉们吃了;

  他真的把军功,换成了官职来提拔手下;

  在如今这个时代,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说很少,而是一个都没有。

  下一个能做到的,名字叫岳飞。

  然后他的手下兵马,就成了比山还难撼的岳家军。

  野利崇山指了指前面,对自己的侄子野利进说道:“进儿,你看这伙宋军,与以往有何不同。”

  野利进看了一会,说道:“好像骑兵多了些。”

  野利崇山叹了口气,“何止是骑兵多了,这伙宋军里,有一半都是咱们西夏的汉子。”

  “这几年朝廷打仗,对其他部落的民力,用的是过分了些。这些汉子不是咱们野利部的,甚至都不是党项人,他们可不管你朝廷不朝廷的。”

  “以前是没机会,如今有了比西夏还强的宋国做靠山,便纷纷想要报仇。”

  野利进怒道:“等打跑了宋人,再一个个收拾他们!”

  “那你就错了。”野利崇山摇头道:“非但不能收拾他们,还要好生安抚,叫他们慢慢归心。老祖宗们打下这家业,由不得我们随着性子胡来。当今皇帝不错,有点中兴之主的气象,只要他能熬过这一关,咱们西夏还有机会。”

  野利崇山虽然生的魁梧凶悍,但是他性格其实很和善,说起话来也比较朴实,“咱们夏国的祖宗,当年也不过是这片土地上一个个部落,当初被人欺压也会想着反抗。这几年将人家压榨的厉害了,还要清算杀人,早晚所有人都要跟你来拼命。”

  “要想在这儿站得住脚,就得让别人都有活路。”

  野利进还有些不服气,低着头没吭声,看着他这副模样,野利崇山也不着急,耐心说道:“你看对面那个宋将,叫什么陈绍的,他来了之后一下收伏了恁多部落。”

  “这些部落,早先都帮着西夏,要是宋人记仇,也似你这般去清算,能聚起这些人马来?”

  说完之后,他看着远处百里连营的宋军,叹了口气,“俺倒不怕他们拉开阵势与咱们决战,就怕又修那劳什子堡寨,着实叫人头疼。”

  “以前只是宋人修,如今这草原上汉人、米擒人也跟着修起来了”

  这时候,有人从远处奔来,“都统,有银州信使!”

  “哦?”野利崇山道:“人呢,快带来俺问问。”

  “来人身受重伤,正在包扎。”

  野利崇山扯动嘴唇,苦苦一笑:“想来是突围出来的,走,过去看看!”

  来到一个帐篷内,野利崇山和野利进看着眼前血粽子一样的人,地上还扔着一些碎的甲片。

  “辛苦你了,银州城怎么样?”野利崇山问道。

  “大都统!”来人喊了一声,扯动伤口,顿时疼的吸气。

  等了一会,缓过来之后,才慢慢说道:“大都统速速发兵救援,银州城朝不保夕啊!”

  野利崇山背过手去,在帐篷里转了一圈,最后叹了口气,“局势如此,哪里抽调兵马去支援呢。”

  “那宋军源源不断,攻城器械又多,都统再不发兵,银州城”

  野利崇山安抚了他两句,这信使却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催促发兵。

  对于他的苦苦纠缠,野利崇山妥协道:“夏州城里,实在没有兵马能去,这样吧,俺再给契丹人写封信,叫他们发兵支援!”

  帐篷内,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远水解不了近火。

  先不说契丹人会不会发兵,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就算是他们真的发兵,等契丹人赶到,银州城还在夏国手里么?

  银州城,眼看就是被放弃了。

  任由宋人围城,他们只需要截断水源,就像当年西夏夺回银州一样,把城中的守军活活困死。

  除非是夏州兵马,侧击围兵,打开一条出路。

  前来报信的‘血人’,闻言突然呜呜哭泣起来。

  这人浑身是血,跋涉而来,意志之强,已经和铁人无异,刚才还据理力争,如今却呜咽哭泣。

  帐中人都默然无语,野利崇山眼珠瞪大,使劲跺了跺脚,“俺要是有办法,不去救银州,便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的脸上,显现出的是万分痛苦的神色,却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说下去:“对面的宋军连克盐、宥、洪、龙四州,主力却未损,附近诸胡、酋豪,尽皆依附。

  我夏州孤悬,已经是危在旦夕,怎么能贸然分兵?大宋国力雄厚,更擅攻坚,一旦分兵,被敌趁机打下夏州城,这场战事,又将如何收场?

  别忘了,银山距离延安府不过是翻一座山就到了,距离夏州却有足足三百里啊!

  就算我出兵了,老种是个百战宿将,他可能没有应对么?”

  说完之后,野利崇山拂袖而去,也宣告了银州城的命运。

  ——

  宋军大营中,陈绍拨弄着手里的马鞭,笑道:“这夏州的大都统,真是个人物,在这种时候,既能忍住不出兵支援银州,又能用怀柔手段,拉拢周围的生羌杂胡。”

  韩世忠看着笑吟吟的陈绍,心中暗暗点头。

  以前陈绍不管是做什么决定,尤其是关于行军打仗的决定时候,都是咬牙切齿一副浑不吝的模样。

  自己虽然跟随他,但是也总觉得他是弄险,尤其是在横山守李察哥时候。

  但是这次他的笑容,却显得是那么的胸有成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陈绍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我的本意是让他先出手,既然他不打的话,那就我们来吧。种太尉在银州城,下了大决心攻城,如今银州城破指日可待。我们再赢上一场,周围的这些部落,也该知道要变天了。”

  这一仗只要能稳住,哪怕是不胜不败,昭告此地的人,自己能站稳脚跟,那么夏州城,便要慢性死亡了。

  陈绍站起身来,说道:“就摆开阵势,与他们撞一撞!”

  帐中人一听,顿时精神满满。

  节帅新打下这么多地盘,而且全都是破城之后,取而代之。

  以前的官位,自然全部空了出来。

  目前盐州那群人,以节帅从大宋带来的杨成为首,正在设官分职,安抚卑民,整顿吏治。

  设置调整宥州、盐州、洪州所属的治官属吏,推行陈绍制定的各项法令。

  军中更是扩建的厉害,原本入盐州,只有韩世忠一个营。

  如今有十三个营,全部都是满编。

  大把的官位,大把的机会,都在朝着他们挥手。

  抚恤与赏罚,最能影响到军心士气,军心可用,也是陈绍的底气所在。

  陈绍只是做出了要打的决断,却没有去指挥如何打。

  他想让手下人自己商议一番。

  毕竟自己如今不是手里只有三个堡寨的统制了。

  地盘越来越大,如果始终抓权,不予放手,就会使自己的部属对他形成一种依赖,始终无法成长起来独挡一面。

  而且陈绍对自己也很了解,打仗方面,他没有什么天赋,也不是天生的名将。

  只是靠着对大势的先见之明,以及泼天的胆量,慢慢有了如今的局面。

  他未必就能保证自己的意见永远正确。

  在如今这些地盘上,自己要做的,已经接近于一地政权的创立。

  他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尤其是涉及人事权和财权,许多事都需要他出面协调和决策,做最终决定。

  打完这场立威之战,他就要抽身回到宥州去了。

  前线的事,就交给将军们来打。

  如何处理与各方势力的关系,如何取得大宋朝廷的支持,消除他们忌惮,才是陈绍应该做的。

  这些事千头万绪,如今还是一团乱麻,陈绍并不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足智多谋的天纵奇才。

  他必须要从摸索中学习、自省,甚至还需要有一些气运和机遇。

  否则的话,他这个没有根基的新兴势力,极有可能会昙花一现。

第91章 姻亲嫁妆

  六月初。

  陈绍与野利崇山,在平原上大战一场,战至黄昏,双方各自退兵。

  第二天重整旗鼓,又一次厮杀。

  两边都展示了很高的战力,看得周围的酋豪、地主、族长心惊胆颤。

  连打三天之后,银州城被攻克,城中守军死伤惨重。

  不愿降宋的人马,也只能向北遁逃,投奔夏州。

  种师道趁机挥军北上,横扫无定河以南大片土地。

  野利崇山退回夏州附近,固守城池,等待宋夏和谈。

  至此,无定河以南,横山以北,所有土地尽归大宋。

  盐州、宥州、银州和绥德,呈扇形将夏州包围。

  局势一下明朗起来,和陈绍实现打算一样,算是完成了他这个阶段的目标。

  暮色苍茫,夕阳西下,陈绍的大军在无定河边驻扎下来。

  毡帐如同突然生长在河边的一朵朵蘑菇,绵延开去,无穷无尽。

  营寨后面,堡寨已经开始修建。陈绍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战法了,非但可以缓缓推进,步步为营,挤压敌军的生存空间。

  更可以收拢安置周围的百姓,使他们摆脱原本的部族束缚,真正成为自己治下的百姓。

  局势至此,夏州兵马再次出击冒险偷袭的可能已经不大了,但是韩世忠还是按照规矩,一丝不芶的挖战壕、设拒马,做好了防御准备。

  千里之行,只剩最后一步,容不得一点闪失。

  大宋伐夏,也不是没有一路势如破竹过,最后被人家绝地翻盘,从兴庆府打回到了鄜延路。

  无定河畔,陈绍漫步而行,看着远处的胡杨春色、清泉绿洲,搓了搓手,嘱咐道:“你在此地,一切谨慎,宁愿吃点亏,也不要意气用事。西夏不得人心,更兼此次战败,已经开始衰弱,周围的部落定会慢慢投奔我等。”

  “要谨防夏州狗急跳墙。”

  韩世忠点了点头,“节帅放心,俺心中有数。”

  陈绍威胁道:“要是在这里出了差错,你就回宥州城里,我给你安排个小吏,养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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