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大家都知道.
如今人家到了陈绍手下,短短几个月,即将名震天下,简直是把西军的脸打的啪啪响。
别的不说,西军埋没人才,任人唯亲的名声,是摆脱不了了。
种师道也沉默了,他一向自诩善战、忠义,没想到在自己勾心斗角的时候,有人却在死战。
人终究会活成自己最厌恶的样子么?
种师道不禁开始反思,自从童贯来到西北,明目张胆地分化西军,制衡陕西诸路将门。
他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
开始与童贯不停地斗法。
刚开始,还顾及着家国利益,在面对有损于大宋的事上,他都会咬着牙给童贯让步。
可是随着斗阵的持续,一斗就是十几年,大家的底限也慢慢抛却了。
就像前番李察哥来袭,自己暗中授意,陕西诸路将门除了铁了心跟随童贯的刘延庆外,全都按兵不动。
结果童贯也不肯先出兵去与李察哥血拼。
最终也是这个陈绍,带着几千溃兵,生生挡住了李察哥七天。
七天!
种师道是百战老将,如何不懂这七天的份量。
要是陈绍没有挡住,李察哥杀进来了,死的还不是陕西百姓。
自己年轻时候,要是知道有人因为争权夺势,放任异族入关,屠杀大宋百姓,恐怕早就目次欲裂,拔刀相向了吧!
时光荏荏,自己与小种早已不复年轻时候的血勇,但是这世道啊,永远都有一腔血勇的年轻人。
就在老种帐中陷入一种古怪的安静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亲兵,叉手道:“宥州派人来,在帐外请见。”
老种点了点头,“带进来吧。”
来人乃是韩世忠手下的亲兵,他原本也是西军的人,见了老种天生有些敬畏在,恭敬地抱拳道:“老种相公,我家太守欲东进取洪州、龙州,望种家军同时发兵,互相策应,叫夏贼首尾难顾。”
第83章 割据尚早
宥州城外,大营之中。
陈绍站在瞭望台上,看着没藏庞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宥州大胜之后,来自盐州的诸多手下,多有建议陈绍保住已经到手的富贵,稳住自己现在博到的身家地位。
没藏庞哥今天,也是来做说客的。这小子说得头头是道,拽文嚼字,根本就不像是他的风格。
多半是有人写好了,连夜教他背过,到自己这里来传话了。
毕竟没藏庞哥,一直以来都是个愣头青,说什么陈太守也不会怪罪。
而且他是韩世忠的结拜兄弟,总归会有些面子。
盐州和宥州,实控的地盘一点都不小。
盐州矿产丰富,有盐铁、牧场,宥州更是有大片牧场,盛产战马、骆驼。
而且宥州的炼铁匠作工坊十分多。
占据这两个州府,依托横山,背靠大宋,可以尝试割据了。
但是割据之后,就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开始全力自保。
想要更进一步,没有了大宋的支持,没有了西军的策应,难上加难。
身后传来脚步声,韩世忠快步走来,依然是标致性的大嗓门。陈绍每次听他说话,都感觉古人说孙策喝死两将的事,大概率是真的。
“太守!”
“韩五啊,你不在军中好好整顿兵马,随时准备出征,来找我作甚。”
韩世忠笑道:“有太守这句话,俺韩世忠就放心了!”
他近来也听到不少风声,都是劝陈绍开始经营盐州和宥州,谋取割据的。
韩世忠生怕陈绍答应,他的志向,已经完全被陈绍激发出来了,肯定不乐意困在这两州之地。
听到他依然要出征,韩世忠就知道陈绍根本没有割据两州,固步不前的心思。
陈绍笑了笑,“你不放心什么?难道怕我在这当大王?”
背靠大宋,割据西北?
听起来蛮爽的
但陈绍可不敢这样做,因为几年之后,靖康之耻来临时候,会有一场天崩地陷的惨变。
那时候真割据在这两州之地,如何能抵抗金兵的进攻,难道给金国人当奴才么?
不给他们当奴,下场就是奔逃,两州之地,根本无法和女真抗衡。
那时候的时局,只有真正的豪杰,才能挽救。
自己真要在这里据地自封,只想眷眼前的这一点富贵名利,其实也不轻松。
这两州之地,背靠大宋,难免还要和西军那些老奸巨滑的相公们争名夺利,难道还能嬴得了他们?
就算真和他们斗心眼侥幸赢了.
还有一个童贯呢!
童贯后面,还有东京汴梁城里的‘明君铮臣’呢。
和这些鸟人斗,想想都累,难道自己就为了在金兵来临之前,过几天割据的瘾?
按照陈绍原本的打算,只有跳出这个圈外,用另外一种方式压倒他们!
韩世忠咧开大嘴一笑,“太守,你是知道的,俺韩五心肠直,有什么说什么。只要你一声令下,俺给你当先锋!”
“你的肠子可不直。”陈绍笑骂道:“你这厮外表憨直,满肚子坏水,今日便开始疑心我要自封。”
韩世忠一急,刚要自辩,陈绍摆手道:“行了,多说无益,准备出征吧!”
韩世忠抱着拳,犹豫了片刻,心道太守光明磊落,自己也问心无愧,便不解释什么了,自己战场上拼死一战,太守自然懂自己的心思。
等韩世忠走了,陈绍这才继续看向远处。
割据?
这盐州和宥州,恐怕还不配。
要是能打下定难五州,可真说不定了。
西北素称苦寒之地,然而那是对整个广袤的中原大地而言的。
俗话说‘黄河百害,独富一套’,这片地方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只要少些战乱,有明主经营,就是塞外的米粮川,再往西去,又有绵延无边的草原,水草丰美,可以放养牛羊、战马,还能与大食、波斯、天竺通商,若是经营得宜,便能成为西域之江南。
而且从地形上来说,河西形胜,亦是英雄用武之地,河西之地夹以一线之路,孤悬两千里,西控西域,东瞰中原,居高临下,俯视河陇、关中,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
前线阵中,几十个亲卫护着童贯,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他的心情奇好无比,自己随手安排的一个棋子,本想着让他守住盐州,已经是莫大的功劳了。
没想到他就像在横山时候一样,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马上派人,帮助陈绍安顿宥州,一应军需必须足量供给。”说到这里,童贯停住了脚步,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心腹,“某素来知道你们,会在这些军饷上赚点嚼头,你们都是我同乡之人,以前某不计较,只是这次莫要再给我克扣一粒。”
几个亲信连连点头,大表忠心,表示不会耽误宣帅大事。
其实童贯完全是多虑了,这几个是陈绍重点收买对象,平时都是多批多给,从陈绍那里再吃回扣。
相当于用童贯的东西,来买陈绍的人情。
哥几个扣谁的,也不扣绍哥儿的,那可是大家伙的财神爷。
抚边多年的童贯不是好惹的,真要是贪他的太多,还有被捉出来明正典刑的危险。
可是足量批给陈绍的物资,罪过就小了很多,而且根本不容易被抓。
又迈步走了一段,童贯终于忍不住,掐着腰大笑起来。
他童贯抚边二十年,封王之梦,原本是愈行愈远。
生怕自己去伐辽时候,西夏在背后捣乱,西军也不安分,估摸着不会替自己拼命。
就在这个时候,峰回路转,自己手下冒出一个将星来。
他打破了两边的平衡,只要陈绍拿下定难五州,或者把夏州、银州包围起来,西夏根本就不具备给自己捣乱的能力了,只能困在兴庆府。
回鹘和吐蕃人,都够他们忙活的。
对于大宋来说,西夏、契丹是外患。
对西夏和契丹来说,他们同样觉得自己是正统,附近的其他偏远部落是蛮夷。
宋夏辽三兄弟,各有各的蛮夷.
若是这次陈绍一鼓作气,配合大小种,把定难五州啃下来了,那就是打断了西夏的脊梁。
就算是没有完全打下来,把西夏从中隔断,用堡寨法层层推进,西夏也只是闭着眼等死。
童贯抚边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仗,这种局势还是看得清的。
想到汴京城中,对于收回燕云十六州,已经热切到了极点的官家,童贯再次感受到了迫切的压力。
自己必须早点从西北这烂摊子中抽身了,伐辽是千秋大计,他需要时间谋划筹备。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能说服蔡京,只要他肯支持自己伐辽,并且利用他的本事,帮自己筹备伐辽的花费。
那童贯愿意帮他夺回相位。
王黼那厮,根本不是这块料,上任之后除了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干了点实事之外,马上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捞钱。
天下财富就那么多,你把钱都压榨出来,填了自己的腰包,那我伐辽怎么办?
听说江南已经被王黼他们逼得沸反盈天了。真把江南民怨惹起来,自己说不定还得耗费心神去平叛。
这厮以供奉皇帝为名,在江南大肆敛财,实则90%的珍宝入其私库,仅少量进献皇帝赵佶。
卧榻以金玉为屏,妾室数十人“拥帐而眠”,囤积黄雀鲊三间屋!
最要命的是,这厮私设“经抚房”专管边事,架空枢密院,已经触碰到了童贯的底线。
虽然蔡京是他们合伙扳倒的,但是到了这时候,童贯丝毫不介意再与蔡京联合,将王黼赶下去。
即使是因此得罪梁师成,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他年纪大了,机会一天少似一天。
他必须抓住最后这几年,完成伐辽大业,不能把这个天大的功劳拱手让人!
那样的话,错失王爵,自己恐怕死不瞑目。
一路上,童贯搜肠刮肚,只有一个想法:
把所有能运的东西,运到陈绍那里去,自己这边突破不了,一定要助他成功。
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