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103节

  高俅觉得蔡京至少来的时候那句话说的很对,他年纪大了,今晚一句废话也没说。

  高俅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极缓,似乎在回顾自己生平,“蔡相,高某本是一个卑贱之人,为官家提拔于微末当中,本事嘛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只是会蹴鞠而已。

  我做这个殿帅,确实是才不对位,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虽然也有敛取了一些钱财,但是对官家始终忠心耿耿,却是天日可表。

  官家要我做什么,我便尽心竭力去做,成败利钝如何不说,但却不敢有什么欺瞒之心。如今既然是官家要整饬禁军,那我高俅也.就豁出去了,我这一系的人马,在禁军中或许不足轻重,但是愿竭力配合蔡相,为官家整顿出一个中兴盛世来!”

  蔡京点了点头,他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其心诚。

  高俅对官家的忠心,自然是有的,毕竟他是真的被官家硬生生提拔到这个高度的。

  古往今来,有多少大才贤能,奋斗一辈子也做不到这种高官。

  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要瓦解禁军,要做的还太多太多了。

  蔡京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接下来,就看官家的心,是不是真的那么坚定了。

  此时,西北,和被老朽的官僚主义禁锢的汴梁一样,一场变革也在同时进行。

  只不过那里,正是朝气蓬勃,万物竞发!——

  宥州的官道两侧一片平坦,偶有起伏的山坡,点缀在沃野之间。

  天上黑色的乌云周围笼罩着阳光,仿若镶上了一圈金边,让人不禁想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地上宁静繁茂,炊烟在附近的寨子和村镇上空寥寥升起,寨子多是蕃人部落,村子则是汉家村落。

  泛黄的稻田边,几个农人正朝着官道上,瞧着一群骑兵在奔跑。远处也有割牧草的蕃人小娘,大家都和谐地生活在这片水草茂盛,又适宜耕种的沃土上。

  陈绍已经下令,凡是流亡而来的百姓,不管以前是西夏的还是大宋的,统统分荒地加三年免税。

  这一招,范仲淹也用过,不过他那时候很难推行,因为局势不稳定,今天分了,明日西夏人打过来把百姓全屠杀了。

  如今陈绍却能轻松使用。

  然后召集蕃部酋长,开启盐铁专营配额,拿出两成的利润来与诸羌杂胡分成,控制青白盐贸易。

  然后从各部落的青壮牧民中三丁抽一,组成轻骑射部队;再选拔边境汉民组建重步兵团。

  新建立的势力,就是这样,什么政令都能畅通无阻。

  没有那么多既得利益者从中作梗。

  陈绍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便觉得好像天下还很太平,什么事都还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只要晚上一闭眼,总能想起江南的惨像。

  江南如此,那么未来的河北呢,开封呢,京东京西,哪里不是地狱

  他已经做了很多,定难军的实力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强,但是陈绍依然觉得不够。

  正在骑行的陈绍,突然转头问道:“杨成他们怎么还没到?”

  已经融入体系的王寅拍马赶了稍许,道:“回禀节帅,杨成早晨进城之后,浑身泥污,属下与他打了个照面,他问了节帅行踪。属下说完之后,他便出城去了,他们去哪了去了哪,末将不太清楚,也找不着人。”

  王寅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到一个字:快

  这里的一切都很快,节帅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在忙碌。

  每个人都是匆匆忙忙,连轴转一般,自己刚开始根本不适应。

  陈绍点头道:“我叫他凿通无定河,连上大宋漕运,将我们的青盐运出,他不是说这里难,就是说那里堵,我正要撤了他的官,这鸟人又紧抻起来了,也没了怨言,铺着身子就是干,如今八成是去河滩了。”

  定难军如今是蒸蒸日上,充满了活力,也有无数的机会。

  你只要是认真干,就有机会被提拔,这种诱惑是致命的。

  一旦适应了这种节奏,王寅这种有能力,有野心的,就会甘之若饴。

  陈绍骑马赶到几处军营,看着募兵十分顺利,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城中,自己的府邸内,累了一天的他却倍感充实。

  若是没有女真的威胁,真就在这里慢慢发育,其实也有一种满足感。

  当一个男人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看什么,都是格外顺眼。

  就拿自己的府邸来说,陈绍都觉得异常漂亮,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人,对于这种古色生香的建筑,老祖宗的审美,没有一点抵抗力。

  檐牙的弧度优美、雕画漆面华丽。下凉后的空气中弥散着缕缕薄雾,天地间宁静而清凉。浅雾缭绕在若隐若现中的雕栏画栋中,一切都朦朦胧胧,恍若梦幻。

  塞外江南!胜过江南!

  饶是陈绍长期在心里压着对于靖康之难的忧惧,却因遍及生活中每一个细节的享受,也感觉日子没那么难受了。

  回到府上,陈绍先是去环环院子里,和她闲聊了几句。

  虽然夫妻俩不是很熟,但是陈绍知道,作为一方势力的舵手,他的婚姻问题绝对不是私事。

  他必须和出身种家的妻子和和睦睦!

  种灵溪正在房间里读书,看的津津有味,旁边摆着一个瓷碗。

  “环环,看什么呢?”陈绍问道。

  见陈绍进来,她笑道:“给你吃。”说罢从碗中舀起一勺奶酪递到陈绍唇边。

  陈绍吃了一口,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起看。

  不知道是谁的诗词集,陈绍一首也没听过,想来不是什么大家。

  想到她自己也写,陈绍上次发现,还把她惹红温了,陈绍就想笑。

  陈绍只要不捅她,种灵溪是很喜欢和他腻歪的,躺在陈绍怀里看书,更舒服了。

  陈绍稍微托了托小屁股,嗯,最近小丫头臀肉又多了不少,手感不错。

  “对了,我继母说想我了,叫我回去呢。”

  陈绍心中一动,假装开玩笑地说道:“就说了想你啊?”

  “来信说想我们了,那不是客气一下,带上你么,我们一起住了好几年,名义上是母女,情同姐妹,你懂什么。”

  “哦那你让她来吧,多住些日子,总待在那里多无聊。”

  “好啊好啊!”种灵溪眼神一亮,那宅子自己也住了十几年,确实无聊。

  来这里,自己还可以带继母去骑马!还可以让她看看自己养的小鹿,怎么想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陈绍想着折氏那妖娆的身姿,还有被自己捏紫了的白兔,突然就弯了弯腰。

  被硌了一下的种灵溪跟个炸毛地小猫似得,一下跳了起来,红着脸也不说话,就把陈绍往外推。

  “坏东西快走!”

  陈绍指了指自己的脸,种灵溪红着脸亲了一口,他才笑着离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小妻不让碰,陈大帅完全不在意,他自有其他去处。

  很快,陈绍就坐在李师师房中。

  李师师好像知道他要来似得,用削葱一样美好的纤纤玉手,捧着一只白瓷青花碗递上来,轻声道:“妾身见郎君这几日夜里睡得晚,怕喝了太多茶,睡不好。正巧还有一些山里的银耳,便熬了一碗汤。”

  “师师想得真周到。”陈绍一边说,一边接过来轻轻喝了一口,半碗汤就没有了。口感细滑、甜味清淡,还是银耳汤的滋味,他很熟悉这味儿,不过他知道这时候的银耳没法人工培植,十分昂贵。

  李师师就坐在旁边,托着腮看着他,眼波盈盈,温柔似水。

  他一边喝,一边与她闲聊,有时候会把自己的政令说给她听,有时候会说一些和手下的趣事,还有从手下那听来的八卦。

  李师师含着笑,眸子里像是有光一样,偶尔也会附和着说几句。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光是听她言笑都是种享受。

  陈绍知道,真正高比格的、不是他以前就喝腻了的银耳汤滋味,而是这香闺中、有完全以你为主的佳人服侍、倾听,情绪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辛苦了一天,能得到这种温柔的抚慰,夫复何求。

  ——

  宣和二年,六月。

  艮岳花园占地广阔,富丽堂皇,四面抄手游廊围绕,奇花异草间点缀着采自江南的奇峰怪石,一汪池塘引的是城外活水,满池栽种着荷花莲蓬,微风袭来,水波荡漾,游鱼徜徉。

  临池一座水榭内,赵佶身上穿着团青色道袍,正坐在一张坐榻之上,

  这位风流天子四十多的年纪,眉清目朗,气度雍雅。在坐榻之上,赵佶姿势并不是特别端正,却平添了一番潇洒写意的味道。

  此时他有些不悦,周围几个近臣也都看得出来,谁也不敢说话。

  人人都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因为皇帝没钱耍了

  大宋一年的财政收入近亿贯,可内外有别,这上亿贯的财政收入他不能都搬进内库来。

  基本全都得花出去,还经常不够。兵册上的一百多万军马,几十万官吏,就吞掉了至少八成。

  冗军、冗官,是会随着年岁积累的,雪球越滚越大,花费简直是个无底洞。

  加上其他开支,年年都是靠发行交钞弥补亏空。

  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对官僚系统,从来都不敢克扣。

  汴梁这地方又无险可守,只能是以兵为险,所以禁军系统,也是从不敢克扣。

  除此之外,还有开支浩大的各种赏赐,年年都是入不敷出。这还是不出兵打仗,只是平常过日子!

  以前大宋的历代君王,那都是平常过日子的,你可以说北宋的皇帝平庸无能,但是真没几个骄奢淫逸的。

  到了赵佶这里

  彻底大爆发了。

  他做端王时候,就是个手脚极大,贪图享受的。

  等当了皇帝,他自家用度,都是靠提拔的幸进之辈为他捞钱。

  蔡京理财,朱缅东南应奉局等于是将江南变成一个巨大的皇庄,杨戬扩田……王黼、蔡攸、梁师成无一不是这般。

  但是蔡京理财钞法也支撑不下去了,朱缅已经倒台,方腊起事之后,东南应奉局也不敢经营下去了,再逼反一次江南,大宋就真支撑不住了,其他来源,总是有限。

  再加上打了一场规模浩大的伐夏战事,一旦用兵打仗,用度十倍于平时!

  而且,接下来还有伐辽!这更不得了了,伐辽之后,要在幽燕之地,置燕山府,也是一笔大的花销。

  童贯发动横山之战,五年了,彻底暴露了大宋的残破虚弱,许多事情都极待整顿,比如说这个都门禁军。

  但是这又是要大笔花钱的。

  他再度启用蔡京,一半是因为雄心壮志,要蔡京为他在伐辽上弄来钱财。二来也实在是指望他能在财计上救救急,让自己有钱花。

  至于王黼,赵佶已经决定让他罢相,原因无他,这厮毫无手段,只知道滥发交钞,也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自从伐夏战事开始,赵佶觉得自己的用度已经比平日俭省了许多,节俭到他时常感到委屈。

  方腊造反,江南民变,又让东南应奉局这个巨大的私库没了。

  再想如前一般享用无度,营造无度,赏赐无度,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伐燕战事后许多事情不得不做,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但是进项维持大宋平日运转都显得艰难,到哪里生财去?

  “诸卿平日里话多,今日怎么都做了哑巴?”赵佶没好气地看了一圈自己手下这些近臣,觉得他们没有一个能给自己分忧的。

  赵佶私下里甚至经常跟后宫的嫔妃们抱怨,什么丰亨豫大,什么天子不计?

首节 上一节 103/104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