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摇摇头,“你我兄弟二人今后应当避嫌,有事我自会遣人前来送信与你。”
就当高欢翻身骑马准备出发的时候。
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处扬起阵阵沙尘,这才发现是尔朱兆带着几人前来。
“大郎今日便要走?为何不与我说,这般见外难道不是将我视作兄弟?”
???
礼貌你吗?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怪的。
合着以后自己也跟高欢各论各的?
又是亲兄弟,又是叔侄是吧?
面对尔朱兆,高欢倒是没有那么戒备,他很清楚尔朱兆的脾气和秉性,解释道,“避嫌啊,万仁,眼下已非从前,时局变了。”
“我不管那么多。”
尔朱兆嘟囔着摆摆手,“我亦将你兄弟二人视作兄弟,何必理会他人目光?法寿、世隆这些人要嚼舌根,大可让他们去天宝面前进谗言,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心中无鬼,何必怕这些?”
“万仁……真是个厚道人呐。”
高欢感慨了一句,“爽快。”
“不说那么多,来!此番我就不远送,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让我们共饮,权当为大郎送行!”
尔朱兆从随从的手中拿来几个皮囊,皮囊中装满了酒水。
“来!共饮!”
三人相视一笑,将酒水一饮而尽。
高欢这才大笑着翻身上马,带着亲卫、随从们也出发前往白马城。
目送高欢远去。
尔朱兆看着高羽,喃喃道,“自从此番进入洛阳后,天宝确实变了。”
高羽默然。
人是会变的,更别提尔朱荣一步登天,明面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实际上……
元子攸根本就压不住他。
元子攸只有皇帝的名,然而皇帝的器是在尔朱荣手中。
“到了天宝那个位置,许多事情也便由不得他……”
“我亦知晓,我也懒得去想那些。”
尔朱兆叹了口气,当即转移话题道,“二郎,月婵已经遣人送信来,非要来洛阳。”
“那便让她来吧。”
“再有数月便是你二人的婚约,何必急于这一时,到时候我随你一同回秀荣去,我已是成婚之人,若是月婵来洛阳,我能理解你有多不自在。”
吃醋谈不上。
尔朱月婵是要跟正式跟高羽成婚的人,那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身份地位摆在这里。
没必要去吃元淼和郑大车的醋,更不可能吃府中那些姬女的醋。
但女人嘛。
心里总归是会不舒服。
万仁确实是个厚道人呐,这么替自己着想。
二人一同回到洛阳内,随后又各自回府内。
高羽在房内,坐在案几前,他也要为将来做打算。
目前来看的话,只需要尔朱荣平定葛荣,整个局势就会稳定下来。
但也绝非那般容易。
从得到的消息来看,葛荣遣人同时联系了蠕蠕王阿那瓌,青州称帝的邢杲和南梁的萧菩萨,陇西的萧宝夤也与其有联系。
其实整体的局势更像是尔朱荣被多方势力围困在山西、河南之地。
想要破局,谈何容易。
“陇西暂时不用担心,萧宝夤没有余力来攻打,但南朝那边,萧菩萨是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高羽喃喃道。
“二郎你也信佛?什么萧菩萨?我可从未听说过有哪个菩萨姓萧。”
高羽抬头一看。
元淼穿着一套很常见的半袖衫齐腰襦裙,这一时期的女子衣着风格讲究一个‘上俭下丰’,就是上衣短小贴身,下面的裙子则宽大,元淼没有郑大车那般天赋异禀,但也颇具规模。
“过来。”
高羽冲她招招手。
元淼却微微昂着下巴,“放肆!我乃公主,你怎敢这样对我说话。”
高羽心中暗笑,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就将元淼的秉性给摸透。
可能是从小失去亲生母亲的缘故,胡太后虽然将其养大。
但此前高皇后和高肇可是数次欲要置胡太后于死地,胡太后对仇敌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的态度?
长大后又被当做政治工具。
故意说反话,不过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一个缺爱的女人罢了。
高羽故意冷着脸,“是是是,您是高贵的公主,是我不配,那请公主殿下赶紧离开我府上回皇宫去吧!”
“你说走就走?本公主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着,元淼就走到他身边,老老实实的靠在他身上,一看高羽还冷着脸,不由怯生生道,“二郎生气了?”
一看她眼眶红红的,真要哭出来,高羽也便不再逗她,反而是一手将其搂住,手很自然的伸进她衣内,感受着她细嫩的肌肤。
“我生什么气?倒是你……何必这般扭捏?”
元淼这才破涕为笑,双目痴迷的埋首高羽胸口,“王妃说的没错,二郎果然跟寻常男子不一般。”
脸颊发烫,眼神迷离,元淼勾住了高羽的脖子。
但门外的一阵脚步声,让二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婢女在门外恭敬的说道。
“郎君,府外有人求见。”
“是何人?”
“此人只说是替郎君的故人送信前来。”
故人?
送信?
难道是崔暹?贾思勰?
还是羊侃?
高羽的旧相识里面,也就这些人暂时不在洛阳,需要用书信来跟自己联系。
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高羽当即起身。
离开后院。
家仆也将这人给带了进来。
观其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从外地赶来,高羽觉得这人十分的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见过右卫将军,我家家主乃是泰山羊氏。”
泰山?
羊氏?
这熟悉的姓氏,高羽不由一阵恍惚,脑海中隐隐有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但女童的样貌却有些模糊。
“我家在泰山,你可别找错了。”
第233章 萧菩萨与陈庆之
高羽回过神后,连忙将其搀扶起来。
“可是祖忻有书信前来?”
“正是我家家主,娘子送信前来。”
这人是羊侃的亲卫之一,他从怀中掏出两份信件交到高羽手中。
也不方便当着他的面拆开,高羽便叫来刘桃枝,让其帮忙招待前来送信的人。
刘桃枝曾经外出经商过,眼下在高羽的府上担任典计,就是类似管家的职责,帮忙管理家中的大小杂物,顺带着各种开支也要由其来计算。
拿着两封信。
高羽回到内院房内。
他拆开其中一封信,字体粗犷,但其棱角分明,一看便是出自行伍之人的手笔。
内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羊侃质问他,为何要委身于尔朱荣这种干出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事的乱臣贼子。
明明是质问,高羽却颇为怀念,不由露出些许笑容。
“过去这么些年,祖忻还是这般……铁血皇汉啊。”
羊侃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个嚷嚷着大魏赶紧完蛋,汉家儿郎就该这般骁勇,汉家儿郎就该回复中原故土的铁血皇汉。
委身于贼,倒不如说是形势所迫。
六镇叛乱后,面对纷乱的天下大势,高羽只能是前往肆州投靠尔朱荣。
将手中信件放到一旁,他又拆开另外一封信,结果刚一拆开,就有几缕发丝从里面掉了出来。
信上的字体秀气小巧,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儿家之手,但同样棱角分明,显然这女子并非那种传统意义上弱女子,可能时常锻炼?
“难道……她回去以后真天天在练习射箭?”
手中握着一缕头发,用丝带系好,而信中内容则让高羽一阵汗颜外加些许愧疚。
“高君如晤。”
“自君别后,庭梧叶落八度矣,每见归雁衔芦……思君如长河之水,昼夜未歇……”
字里行间无不透漏着浓浓的思念之情。
高羽不曾想,自己当年竟然在一女童的心中留下这么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