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大乾开国时,朝堂上的文臣有八成多是江南各大世家的子弟!这也是为什么太上皇一定要南迁,甚至不惜大开杀戒的缘故。
要说江南谁最有钱,那也不好说。
薛家只是明面上最富有的一个,可不说别的,单说这些世家掌握的那些矿产和盐地就都是富得流油!
要说谁最有权,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甄应嘉。
毕竟江南还是世家的天下,明面上甄应嘉一手遮天,实际上也要给很多人的面子。
连太上皇当年大开杀戒的时候都要顾忌很多,他一个家奴,自然也知道什么人能咬,什么人不能咬。
可要说整个江南一带哪个官员最贪,那一定是甄应嘉!
太上皇迁都之后,十年时间六次南巡!
他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最重要的是这六次南巡,有四次是甄家独自接驾!
那银子和流水一样的花出去,金银在那个时候都不是金银了!可甄家花的不是自家的银子,是从布政使和各部提的!
而在这接驾期间,甄家到底能味下多少银子,谁能说的清楚?
要知道这银子可都是要上缴的,最后甄家什么事都没有,那几任的官员一个比一个惨.甄应嘉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或者说压根就不在意!
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叹道:
“诸位,本官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上皇老人家又下了旨意,三日之内如果本官无法完成纳粮一事,本官人头不保啊!”
说到这,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好似要择人而噬。
“所以,诸位看不看重和本官的交情,在不在意本官的面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有人想本官死,那本官一定要他满门鸡犬不留!”
这话说的阴森无比,但却不是所有人都怕他。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捋着胡须问道:
“甄大人,不是我们不想纳粮,只是这历朝历代都没有强制纳粮的先例。朝廷想要救灾,我们可以支持。但是强制纳粮,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数目,这是在逼我们破家啊!”
老者话音方落,一个中年人也站起来冷哼道:
“不错!这次强制纳粮的数目实在是太过夸张,就算是我们将各地庄子的粮食全都收拢也不够的!怎么,难道朝廷还要我们卖儿卖女,来凑这个粮食么?!”
紧接着就有不少人跟着搭腔,有的是站起来直接明刀明枪的反对。
有的是坐在原地只是出声言语了几声,场面瞬间闹腾了起来。
“就是!甄大人,您说赈灾,我们家家出粥棚给那些贱民放粥。如今我们做了好事了,结果还得拿出全部家当来给朝廷?”
“不错!合着我们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底,最后都是给朝廷攒的?一道旨意下来,我们就成了要饭的了!”
“甄大人,有些事最好还是不要做绝了,若不然到时候难看的可不只是我们啊!“
“若是纳粮倒也没什么,和以往一个章程。贾府尊不就在这么?按照以往的规矩,每家拿一点也就是了。”
“都说宴无好宴,我算是见识了。甄大人,今日别说张某无粮,就算是有粮,也不可能这么交出去!”
这宴席上百余人,各个都是应天府有头有脸的。
有各勋贵、官员的分家族人,有世家子弟,有富商乡绅。
这些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甄应嘉却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倒是他一旁的贾雨村有些坐蜡了,额头已经开始出汗了。
他作为应天府知府,城外灾民暴乱,他是要背大锅的!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至于这般的急躁,主动入瓮。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似乎很是不妙啊!
就在这时,王子肱起身高声道:
“王家愿意按照上皇定下的数额纳粮,虽然存粮不够,但王家愿意用银子补足了差额!如今大乾正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袖手旁观,可就是置无数灾民的性命于不顾啊!”
随后贾家、薛家、史家的分家族长和一些开国一脉的分家族长都开口附和。
他们白天就得了王子肱的提醒,知道这次若是不交粮肯定是不行的。
不仅会影响到主脉,甚至还会给分家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鸟贾珏,就有几家的分家族长压根就没来,就不打算交粮。
也有几家还在观望,想看看今天的情况再说。
甄应嘉‘眼睛一亮’,上前握着王子肱的手,惊喜道:“子肱不愧是及时雨!果真是我救星!”
王子肱‘诶’了一声,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道:
“甄大人莫要谢我,我这也是听了贾府尊的提醒才想到这个办法!”
本来就心慌意乱的贾雨村,陡然听到了王子肱的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下面众人虽知道这未必是贾雨村的想法,但还是看向了他。
随后就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毕竟谁都知道甄家和贾家是百年老亲,贾家又是开国一脉的领头羊。
这个时候王子肱跳出来,谁会相信他说的话?
就在两边吵得愈演愈烈的时候,外面忽然有许多人异口同声的高喊道:“宁侯到!!!”
屋内的吵杂声立刻被压了下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
随后就见贾珏浑身浴血,满脸煞气,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行走之间,仿佛其身后有一头血色巨虎瞪着血红的双眸盯着所有人。
这一刻,
整个宴厅鸦雀无声......
宁国府旧宅,前宅。
一个宽敞的客院,屋内。
程乐羽跪坐在烛火旁,一个人下着围棋。
随着一枚枚棋子落下拿起,棋盘之上~尽显杀机!
平日里温和大度的程乐羽,此时双眼微眯,眼中—寒意越来越盛!
“报!东城柳家攻破,如今正在清查资产。其府内诸人已经押送诏狱!”
程乐羽仿若未闻,捻起一枚棋子思索了一下缓缓落下。
没多久,又有声音在外面响起。
“报!东城李家子、女早有准备,暗中潜逃,但已被抓捕。如今正在清点府内资产和各铺资产。”
“报!西城豪商张家反抗激烈,无奈下屠尽满门,无一活口,如今正在清点资产。”
“报!西城乡绅李家掀动街坊反抗,被我方军士斩首,其府所有人等均被送往诏狱,如今正在清点资产。”
“报!东城谢家反抗清查,甚至还有火器、弓弩,灭门!”
“报!东城胡家反抗,灭门.....”
“报!西城王家反抗,灭门.....”
“报,东城徐家反抗,灭门....”
一道道禀报声传了进来,程乐羽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回应。
今天贾珏将麾下将士和一张名单交给了他,他就知道这不仅是贾珏的考验,也是自己的机会。
过了这一关,贾珏会将他当做自己人。过不去,难见明日朝阳!
至于考验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他虽然怜悯百姓,但是对这些为富不仁,贪赃枉法甚至背众多人命的世家豪门却没有半点好感。
甚至,他恨!
多年的修道,也不过是将这股恨意压了下去,并非是消磨掉。
如今这就是他的机会,向这个不公的天下‘回报’的机会!
他也想的明白,既然不赞成李振山的计划,那就只能以身入局,引领贾珏走上另外一条路!
名利,其实从来都没有远离!
“传我的话,各家嫡系子女全都押往应天府大牢,外松内紧,吸引他人去救。诏狱那边不需要女眷,直接充入教坊司!”
“教坊司内部派人盯梢,无论是何人前去赎人或者看望,记下名字,每日一报!至于那些庶子和不重要的,留在诏狱,仔细‘审讯’!”
“江浙一带百万灾民暴乱,背后必有世家豪门鼓动。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什么隐秘,是否握着什么证据,愿不愿意当一个认证!”
他的话并不重,只是轻飘飘的说出了口。
外面的人应声后再次消失,程乐羽也继续下着棋。
之后也不断都有人禀报东西南三城的情况,有的人家反抗,要么被灭门,要么被杀了大半有的人家老老实实的不反抗,倒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程乐羽又落下一子,自言自语道:
“如此杀戮,想来侯爷是不准备依靠这些世家豪绅了。这样也好,不破不立!虽然世家杀不绝,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但只要勤快一些,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虽然不知道贾珏的底气在哪里,但很明显,贾珏想要起势,是无法在依靠这些世家豪绅了。
这一次的杀戮,虽然大部分的锅都在太上皇、甄应嘉和贾雨村身上,但贾珏毕竟是动手的人。
甚至回京之后,开国一脉和贾珏也会有不小的矛盾。
毕竟今晚上不仅是对世家豪门动手,各家勋贵子弟和朝中大员族人也都牵扯其中。
开国一脉的分家被搅和进来的虽然不多,只有几家,但也会让开国一脉众人心生芥蒂。总不能让几颗老鼠屎坏了侯爷的前程,还是要想办法将这几家的主脉也扯下来,
贾珏肯对开国一脉动手,这让程乐羽是非常意外的。
他看到名单的时候,还下意识的问贾珏是不是有些人写错了。得到贾珏的肯定答复之后,才肯相信!
相信贾珏说的以民为本,才终于想明白李振山说的大杀才是大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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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镇江府。南城一处偏僻的宅子。
李振山摇着羽扇,笑呵呵的对着眼前几人说道:
“诸位,如今大乾内忧外患,乱民四起,正是起事的好时机。诸位应该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黄巾军的风声,他们借着东汉末年黄巾的名声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诸位在不出手,可就错过机会了!”
一个豹头环眼的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他的对面,沉声道:
“李将军,现在这个局势就靠着一点点乱民和所谓的黄巾,闹不出太大的动静吧?我们若是现在就现身,岂不是将整个漕帮都陷入险地?!”
此人正是漕帮的帮主,曹雄!
漕帮数十万青壮,外围靠着漕帮吃饭的更是有两百多万!这还没算上这些弟子的家眷族人!
曹雄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若是大乾一直风调雨顺,他只会考虑往漕运衙门上贴,得一个官身。
但如今大乾这个局势,但凡是有点胆子的都会有更大的野望!不过曹雄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他并非完全相信李振山。
一来李振山身份不明,二来李振山做事太过狠辣!
李振山‘诶’了一声,却是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曹帮主,人这一生能遇到的机会很少很少,很多机会甚至是无法察觉就擦肩而过的。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不管是自立为王,还是大闹一场等待诏安,都不能坐失良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