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
鲁道夫不断地在胸口画着十字。
他不敢想象，瀚海般的藏书该花多少时间，才能全部读进去。
“我本来以为罗马的藏书已经够多了。”埃泽里诺也夸赞道，“但我现在感觉，罗马的藏书估计都没有这里的百分之一。”
“所以我才会保护这里。”
利奥打断了众人的感叹。
“约翰，我现在要看到第三次以弗所会议的文件，以及最初版的尼西亚信经，这里还能找到吗？”
“可以。”
约翰·伊塔卢斯立刻答应了下来。
在历史上，两次被攻破的浩劫之后，导致君士坦丁堡的文物大量遗失。但在这条时间线中，君士坦丁堡当中的文物不说全都被保护好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完好无损的放在原处。
很快，一沓厚厚的文件被端了上来。
看着浩如烟海的历史文件，枢机们仿佛被激活了似的，立刻开始翻阅了起来。
这种事利奥当然不感兴趣。
他一般等到枢机们处理好之后，再交给里卡多确认一遍，才会开始具体查阅内容。如果连里卡多那关都过不了的文件，利奥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的。
“这些文件全都要否决吗？”
看到这么多文件，吉伯特也有些咋舌。
“我认为慢慢来比较好，如果一次性否决这些信经的话，可能会引发很大的动荡吧？”鲁道夫也如此提议。
其他枢机纷纷点头。
虽然来的时候，大家都下定了决心。但真正面对尼西亚信经的时候，众人还是胆怯了。
因为这份文件，代表着第一次大公会议的决议。
尼西亚信经，是公元325年时，君士坦丁大帝为了解决基督教的纠纷，而召开的一场全体大公会议，其中确立了相当多的规则，为教会奠定了相当多的基础。
任何对尼西亚信经的改动，都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许多人的同意，更不要说直接否定其中的一部分内容了。
这相当于直接改源代码了。
然而，就在众人踌蹰不决之际，长剑出鞘的声音忽然传来。
随后寒光闪过，羊皮纸一分为二。
利奥手握着长剑，将这些陈旧的羊皮纸切开，仿佛斩断了历史的联络，也斩断了东正教会千年来的坚持。
“您......您......”
即使甘愿为鹰犬，约翰·伊塔卢斯依旧觉得，利奥的行为实在是亵渎。
“我说过。”
收起长剑时，利奥悠悠地开口。
“你们到底是信奉信经，还是信奉上帝？如果一直沉湎于过往的历史中不愿走出，那你们和阿里乌派又有什么区别？”
“您这样会招致很多反对！”
约翰·伊塔卢斯想了一个好说辞。
“反对？”
利奥笑了。
他最不怕的就是反对。
“从今天开始，尼西亚信经不再采取325年第一次大公会议的版本，转而采用589年托莱多第三次会议的修改版。还有，以弗所第三次会议的一切决议，从今开始全部作废，这一点我会通谕全基督教世界，让所有人都明白这项决议。”
“那要是有反对呢？那些保禄派，波斯尼亚派，他们可都还活着呢！”约翰·伊塔卢斯越说越着急，“要是他们起来反对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你问我？”利奥反问道，“这都解决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这下，约翰·伊塔卢斯无话可说。
他第一次意识到的，当傀儡也是要有点水平的。
至少你得压住反对势力吧？
“你为什么会畏惧那些没有得到圣灵的教派，难道是因为你不虔诚吗？约翰牧首，我希望你在坚定信念之后，再来和我们谈论弥合的事。”
鲁道夫也迅速跟进，炮轰约翰·伊塔卢斯。
他的神学水平非常高，一下子就戳到了最重要的点上，让约翰·伊塔卢斯无可反驳。
但约翰·伊塔卢斯也是诡辩高手。
“我知道圣灵的确属于罗马教廷。”他说道，“但是迷途的羔羊并不清楚。我们该如何向他们证明，您才是得到了上帝旨意的牧者？”
正当鲁道夫准备开口时，利奥却拦住了他。
随后，利奥来到约翰·伊塔卢斯面前。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之后，约翰·伊塔卢斯低头，完全看不出他是普世牧首，反倒像是利奥派驻在希腊的一位枢机。
不论是出于现实的因素，还是政治上的考虑，约翰·伊塔卢斯都不得不低头。
哪怕从法理上说，他与利奥是平级的。
“你是在质疑我吗？”
“没有。”
约翰·伊塔卢斯低声道。
“我只是担心羔羊们无法认识到您的伟大。”
“信徒又不是傻逼。”
利奥将收入鞘中的长剑扔在桌上，直接砸散了桌面上被切开的信经，仿佛历史中的那一堵墙，被他的武力所破开。
“等我打到耶路撒冷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谁才是基督教世界真正的主人了。”
第468章 教廷观光团（三）
“东方教会的弟兄们在过去探索的道路上，遇到了很多错误。不过，我们西部教会也一样，同样遇到过很多的挫折，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身处两大教会中间的德里西里乌斯，立刻发挥起了自己的作用，开始打着圆场。
“最开始是罗马贵族作乱，操纵教廷选举，然后克吕尼派又过度激进，和世俗统治者合流，想要另立教廷，分化基督教世界。好在有利奥冕下出现，要不然天主教要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敢想。”
德里西里乌斯在圆场方面，可以说是做的尽善尽美。
他尽量安抚着约翰·伊塔卢斯的情绪，同时又暗踩了一脚改革派，顺便捧了一下利奥。
总之就是大家听着都很爽。
大教堂中的其他东正教士也纷纷松了口气。
利奥给他们的压迫感太强大了。
要不是德里西里乌斯站出来圆场，如此的高压估计会让很多东正教士感觉憋屈。
“还有一件事。”
似乎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利奥刚一开口，里卡多立刻从身边的秘书手中，拿出了一张文件，摆放在了桌上。
“这是......”约翰·伊塔卢斯有些困惑。
“君士坦丁赠礼。”
利奥轻轻按住，随后推向了约翰·伊塔卢斯。
“在过去很多年里，一直有东正教会的教士怀疑，这份文件当中的内容是真是假。毕竟，君士坦丁大帝的历史过于久远，而且在签署这份文件的时候，并没有足够多的人见证到这份文件，所以其真实性一直在被质疑。”
现在利奥当然是往好处说的。
更加残酷的事实是，这份所谓的君士坦丁赠礼，实际上就是罗马教廷里的教士，为了给自己寻找合法性，临时瞎编出来的一个东西。
不过，此时的西欧尚未发展到能明辨真伪的地步，所以就一直将就着糊弄那些西方统治者。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机会来翻案了。
利奥提议道：“我会承认阿莱克修斯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不是东罗马帝国，而是真正的罗马帝国的皇帝。但是，他必须在你我的见证下，签署一份正式的文件，将西部帝国的统治权，全部转交给我。同时，这份君士坦丁赠礼的文件，将会彻底作废。”
作废的意思就是，不管这份文件是真是假，总之将来都不会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阿莱克修斯签署，约翰·伊塔卢斯所见证的全新文件。
这一份文件，是得到了三位首脑级人物，以及众多权贵共同见证的文件，是不可能有造假的成份的。
约翰·伊塔卢斯的喉头动了一下。
以他的狡猾程度，他能察觉到利奥想要做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利奥现在在做的事，和平账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将这件事盖过去，那么在未来几百年的时间里，东正教会都很难再找到一个类似的点，去对天主教会进行攻击。
不过，这和约翰·伊塔卢斯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在乎。
“我当然同意了。”
他的表态十分干脆。
“帝国是可以暂时分割的，只要双方统治者共御外侮，那么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况且，教皇这个职位也是选举出来的，我认为这是一种同样优越的制度，可以让合适的人执掌西部帝国。”
“嗯，很好。”
利奥很满意。
跟在他身后的枢机们也很满意。
多年来，改革派的枢机主教们极力想处理的问题之一，就是教廷的权力来源。
他们一会儿强调教廷的权力来源于上帝，又一会儿说自己是君士坦丁大帝所任命的统治者，总之就是为了权力，什么理由和谎言都扯出来了。
而现在利奥直接一并解决了。
教廷的权力，来自于意大利这颗强健的心脏，以及如同毛细血管一般，分布在整个欧洲的教堂和修道院。甚至，他们还披上了一层与罗马帝国共治的外衣。
这个合法性的来源实在是太赞了，枢机们都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至于神圣罗马帝国？
他妈的，日耳曼人搞的非法组织，也配用罗马的名头？
我呸！
“果然还是希腊人通情达理。”
“不愧是基督教兄弟。”
“我认为大家还是要和和气气。”
枢机主教们纷纷盛赞，彩虹屁吹的都要飞起来，听得周围的东正教教士们都有些困惑，乃至于有些人都开始飘飘然了。
西边的弟兄们说话确实中听啊，比十多年前来的那些人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