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城中，人心惶惶。
塞萨洛尼基陷落的消息，如同野火一般传开，让所有市民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里是帝国最大的纺织中心，周围肥沃的土地也会产出大量的粮食，运往君士坦丁堡，以供养这里的市民。但现在，这座城市的陷落，意味着帝国失去了对那片土地的控制，已经完全丧失了那里的产出。
只可惜，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传不进皇室的查士丁尼宫。
依旧在醉生梦死中的米海尔七世，对于塞萨洛尼基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巴西拉基奥斯则是最恐惧的那个。
在昏暗的烛光中，他注视着面前的尼基弗鲁斯，颤抖的瞳孔中，满是不信任的颜色。
“放轻松，巴西拉基奥斯。”
尼基弗鲁斯递上了一杯葡萄酒。
然而，巴西拉基奥斯没有接过酒杯，而是继续盯着尼基弗鲁斯。
“我知道那些太监在讨论怎么杀你，他们估计也想杀我。布林尼乌斯也是奉他们之命，被派到那里去，估计是想让你排挤他，这样方便把他做掉。只是没想到，布林尼乌斯居然直接叛了，对吧？”
“他......和这件事没关系，布林尼乌斯就是个叛徒！”
巴西拉基奥斯依旧嘴硬。
看到他这样，尼基弗鲁斯也就放心了。
这家伙的脑子不太好用。
要是真让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尼基弗鲁斯也就不好挑拨了。
于是，尼基弗鲁斯说：“罗曼努斯皇帝怎么样？他和你我一样，都是军事贵族，也被害死了。要么你就像加夫拉斯那样，在本都自立山头，可你的地盘已经没了，对吧？”
“嗬......”
这番攻心之言，让巴西拉基奥斯微微喘气。
一直以来盘踞在帝国西部的他，随着教廷的入侵，丢掉了自己的地盘。
就像东部安纳托利亚的那些将军一样。
本来他们可以窝在自己老家，不论帝国中央有什么样的命令，至少有机会周旋一下。但来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可就没那么宽裕了。
“那些文官和太监，看你打了败仗，肯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你，至少也是把你阉了，或者刺瞎你的眼睛。”
尼基弗鲁斯说话时，语气悠悠却又无比瘆人。
“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想说什么？”
巴西拉基奥斯猛喘了一口气。
“你问我？”
尼基弗鲁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吊着巴西拉基奥斯的胃口。
“米海尔皇帝，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如果你我能到他的面前，向他痛陈利害的话，或许他会听进去，然后那些文官和太监，就没法得偿所愿了，对吧？”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老子听不懂！”
神神叨叨的话语，让巴西拉基奥斯十分不满。
“我都要死了，尼基弗鲁斯，你要是没事的话，我现在就要走了，他妈的，早知道我就和梅利森诺一样逃出去了......”
说着，巴西拉基奥斯便要起身。
尼基弗鲁斯这才抛出猛料。
“如果，我有办法保住你不死呢？”
第440章 君堡之春
塞萨洛尼基城中。
利奥来到奢华的宅邸里，却没有半点爱惜的意思，刚刚骑完马的靴子，直接踩在了天鹅绒的地毯上，泥点甩落在上面，看得宅邸主人一阵心疼，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甚至，宅邸主人还有点心动。
在众多入侵者当中，这些来自西欧的拉丁人，虽然在街上杀了不少人，还勒索了很多钱，但至少没有大开杀戒。
尤其是在教皇到来之后。
原本的骄兵悍将，瞬间就收起了凶性，安份守己的样子，让人很难联想到，他们是几天前攻进这座城的征服者。
如果真的让他们来统治，塞萨洛尼基的权贵们觉得，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利奥！”
此时，宅邸真正的主人出现了。
西奥多拉提着裙子，扎得长长的马尾辫摇摆着，配着凉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小跑到了利奥的面前。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刚准备出去检阅士兵。”
说着，利奥指向自己身后。
马尔科、贡萨罗等人，纷纷挺直了身板，似乎这样就能展现出他们对利奥的忠诚。
“所以是什么消息？”
利奥说话的同时，科拉多回过身，对着身后的希腊人挥了挥手。军团长们立刻走过去，将那些希腊人请出了宅邸，然后才回到宅邸的偏厅中，搜查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仆人偷听之后，才围绕着利奥坐下。
看到军团长们的行动，最紧张的人，就是阿莱克修斯了。
和一群忠于隔壁统治者的武将坐在一起，怎么看都是鸿门宴的味道。
“君士坦丁堡来消息了。”
西奥多拉的一句话，便将阿莱克修斯心中所有的疑虑，全部都给打消了。
“巴西拉基奥斯发动了政变，他手下的士兵进入查士丁尼宫和金宫，把文官和太监全杀了。但是后来，尼基弗鲁斯引兵进城，说巴西拉基奥斯是叛徒，把他给抓起来了。”
“这......”
听到这样的消息，众军团长纷纷露出古怪之色。
政变这种事，在座诸人都很清楚。
恩里克、马尔科、阿佩西诺、丘里尼等人，曾追随利奥进军罗马；格里高利代表罗马贵族的支持；贡萨罗临阵倒戈，转投利奥；莱纳多当时则是圣天使桥上，一位无名的小骑士。
他们都是亲历者。
而现在，听到尼基弗鲁斯的作为，他们也难免开始猜测起来。
直到西奥多拉揭开谜底。
“然后，尼基弗鲁斯宣布，米海尔七世无力管理国政，他将作为皇帝，暂时统治罗马帝国。”
说出这番话之后，众将纷纷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反倒是早就猜到了。
原来都是尼基弗鲁斯干的！
阿莱克修斯则更加震惊。
倒不是因为政变。
对于东罗马帝国的贵族来说，政变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实在是稀松平常。
要命的是，这件事居然是尼基弗鲁斯做的。
身为军事贵族，本该戮力同心，结果现在倒好，尼基弗鲁斯对着巴西拉基奥斯动刀，完全就是自相残杀。
帝国已经彻底乱了。
“我这边也有消息。”
利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尼基弗鲁斯派出的使者，已经接触过里卡多了。他们提出了一个相当......幼稚的条件，大概就是给我们一些钱，然后把都拉其翁、凯法洛尼亚群岛割让给我们，然后换我们退兵。”
“那你怎么看呢？”西奥多拉问道。
“脑残。”利奥冷哼了一声，“他以为我们是诺曼人，给点钱和土地就能打发掉。”
“所以你真要打到君士坦丁堡？”
西奥多拉反倒是有些疑虑了。
这几天，她和当地的贵妇接触很多，也了解了很多有关君士坦丁堡的消息。
君士坦丁堡的坚固，的确超出她的想象。
那些在传说中才能听到的守备，在君士坦丁堡却是现实。
很难想象利奥要怎么打进去。
只可惜，她的确不懂军事。
“君士坦丁堡绝对不是问题。”格里高利率先反驳道，“我们完全有能力打进去。按照现在的情况，别说是君士坦丁堡了，就算是耶路撒冷，我们也有机会打下来......”
“格里高利。”
利奥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格里高利立刻收声，坐在原位，默默地低下了头。
“总之，这件事你放心。”利奥对着西奥多拉说，“我倒是很好奇，你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威尼斯人。”
“威尼斯人？”
听到这个名词，利奥觉得有些烦躁。
“君士坦丁堡城里有威尼斯人。”阿莱克修斯提醒道，“他们和帝国的友谊十分悠久。”
西奥多拉也点了点头。
“那他们有什么条件？”利奥揉着眉心。
“这你都猜到了？”西奥多拉有些惊讶，“他们想进入那不勒斯籍，或者巴勒莫籍。只要您同意，他们可以支付金钱，还有为我们提供后续的情报消息。”
说到最后，西奥多拉瞟了一眼阿莱克修斯。
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去，会不会有影响。
她还有没说的。
那些威尼斯人甚至表示，如果教廷真的有攻打君士坦丁堡的打算，他们也可以提供引导和一些支持。
“威尼斯人，威尼斯人......”
利奥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时候，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离得比较远的一个人。
狄俄尼索。
从他的军团补给方式，还有他军团中出没的那不勒斯人，就可以看出他和那不勒斯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利奥认为他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