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攻防需要的不是对敌人的拿捏，或者战术的精巧，而是最基础的算术能力。主导者必须精通算术、几何，还有各种土木和力学知识，才能解决那些坚固的城墙。
利奥什么办法都没有。
“帮我把这封信收起来，等我有了办法，再给乔瓦尼回过去。”利奥把信递给了里卡多。
里卡多立刻收下，然后将信封叠好，放到了小秘书的包里。
而利奥也离开了御座。
经历了这么多战争之后，利奥也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对着地图寻思是没用的，真到了打起来的时候，到实地考察的作用，远胜过在地图上空想。
哪怕他有火药。
万一当地过于潮湿，导致火药没法使用呢？又或者说，现场的情况是否适合布置火药呢？
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以至于让利奥感觉到了头疼。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对着地图空想，倒不如好好享受一下。而要享受的话，利奥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暂住在圣天使堡的伯莎。
“伯莎在哪里？”利奥问道。
“她应该在自己的房间。”
里卡多说：“本尼狄克执政官邀请她出席宴会，但是她拒绝了，说是最近身体不舒服。”
“嗯，我去看看她吧。”
听闻伯莎身体不适，利奥立刻就走出了书房，向着她的房间走去。
到了房间门口，利奥就看到一名女仆正站在那里，从她金色的头发上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个德意志人，是斯蒂凡娜为伯莎精心挑选的仆人。
“皇后在里面吗？”利奥问道。
“在的，冕下。”女仆微微欠身道，“但她现在身体不适......”
没等女仆把话说完，利奥就直接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他才不管这些。
当他推开门，房间中的伯莎先是一愣神，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想到利奥会在这时进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动作。
“冕下。”
伯莎放下了手上的书，盖在了桌上，然后理了理裙子，来到了利奥的面前，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她越过利奥的肩，看了眼利奥的身后，又走了过去，将房门关上。
看着伯莎一连串的动作，利奥只觉得奇怪。
若是放在之前，伯莎肯定会关上门，然后暗示着利奥来到床上，开始一场狂欢。
但现在她似乎有事。
“你和之前不太一样。”利奥悠悠地说，“我能感觉到，伯莎。”
说话的瞬间，利奥看到，伯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被你发现了吗？”伯莎的声音有些奇怪。
虽然声音在颤抖，但似乎也不是很害怕，这就让利奥感觉很诡异了。伯莎既没有犯错，也没有惹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来想去，利奥似乎只能想到一个结论。
但在他把结论说出口之前，伯莎抢先回答了他的疑惑。
“我......怀上了。”
“所以......”
利奥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那么紧张。毕竟他当初早有计划，就是要让伯莎怀孕，然后生下一个孩子，去取代海因里希的作用。但现在，伯莎却无比紧张，让利奥有些怀疑。
她该不会是决心动摇了吧？
不过，现在还不确定她到底在想什么，利奥还是觉得，先试着安抚一下伯莎再说。
这种众目睽睽下偷天换日的计划，还是太大胆了。哪怕利奥有胆子去做，伯莎也不一定能坚持下去，所以利奥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整一下心态。
至少先把伯莎安慰好。
“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不管你要带他去德意志，还是留在意大利学习，我都会保证他的安全。”
利奥认真地说道。
但伯莎露出了心不在焉的神情，似乎她关注的并不是这件事。
于是，利奥就更加困惑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
纵使利奥成为了教皇，大权在握玩弄人心，却还是感觉自己看不透女人。
“那......那......”
伯莎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在利奥鼓励的注视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最近没法和你......”
草。
原来是这件事。
“......要是你真的有想法的话，我觉得女仆们应该可以帮你。这段时间，我得休养身体，就是为了我的孩子，很抱歉......”
看来伯莎骨子里的温良，还是没有彻底祛除。
就算自己不能侍奉利奥，她也决定放手，给利奥暂时的自由。
不对吧？
利奥摸着下巴，眼神里夹带着古怪，看着伯莎扭扭捏捏的样子，完全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这也太怪了。
“你最近还是好好休养吧。”利奥无奈道，“至于那些事，你不用多操心，我自己可以解决。”
伯莎也点了点头，似乎感到了安心。
这种身体上的背叛，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甚至习以为常了。不论是她的丈夫海因里希，还是她的兄弟彼得、阿马德乌斯，都不是安份守己的人，于是这一切在她的世界观里，就变得无比正常了起来。
很难想象，她生活在何等畸形的世界里。利奥甚至都有点不放心，将来她教出来的孩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对了，我得和你说件事。”
利奥说道：“等这个冬天过完，我要去威尼斯，指挥那里的战斗。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留在罗马，替我暂时执掌宫廷。”
以前，利奥会选择把海伦娜留下，或者让斯蒂凡娜来管理。
但她们毕竟是业余的。
伯莎这样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人，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而伯莎也立刻答应了下来。
“我很高兴能帮到你，利奥。”伯莎微笑道，“我肯定会帮你管好宫廷的。”
“在这段时间我也会好好陪你的。”利奥说道。
对此早就习惯了的伯莎，似乎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海因里希也经常和她说这样的话，只是从来没有遵守过。比海因里希更加权势煊赫的男人，怎么会比海因里希还守规矩呢？
利奥并不知道这些想法。
他只是作出了承诺，然后便开始想起了自己的事。
如果伯莎的情况真的是这样，那他是不是该快一点结束战争，方便回来之后，可以见证自己孩子的出生？
那这样的话，就得快点处理威尼斯了。
......
在罗马城外，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看上去有些老旧，但却依旧丝滑地运行着。
而在马车当中，恩里克正在闭目养神。
一名骑士掀开帘子说：“大人，马尔科将军的家人说了，您可以随意使用他们的宅邸。”
“嗯......”
恩里克沉吟着，看不出他是否要接受。
自从成为都灵伯爵开始，恩里克就愈发神秘了起来。至少在他身边的人看来，他的的确确变成了这样。
“我们以前都遵从冕下的安排。”
另一名科西嘉的护卫如是说道。
这句话，才是恩里克想听到的。
“还是按照过去的规矩来吧。”恩里克说，“冕下那里肯定替我们准备了，如果没地方给我们住的话，再去马尔科将军家也不迟。总之，一切以冕下的安排为准。”
“是。”
众骑士对这样的安排都没了意见。
而恩里克也微微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其实比较尴尬。作为一名科西嘉人，他和绝大部分贵族之间，都没有紧密的联系，反倒是和那帮粗俗的士兵同出一源。
甚至，当他成为贵族之后，他才发现一个问题。
绝大部分科西嘉人，还是会去比萨、佛罗伦萨，而不是去热那亚。
在和热那亚贵族联姻之后，比萨那边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淡了。哪怕他和乔瓦尼、丘里尼的私交尚可，但在明面上，双方还是保持着冷静，没有过度的热切。
恩里克也感受到了政治的纷杂。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个新贵，等待着他犯错。而且，作为利奥的马前卒，也有许多旧势力，正在期待着他的倒台。
还有科西嘉人。
从他如今的地位来说，他所代表的，是科西嘉人能获得的最高成就。在他的背后，无数科西嘉人想要进入军队，都会向他提出请求。
很显然，恩里克的地位很关键。
于是他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用以应对自己生活中纷杂的往来。
也算是一种逃避。
但随着马车进入罗马，恩里克睁开了双眼。
熟悉的气味袭来，泥土、粪便还有古老大理石的气息交杂，既有历史的悠久，也有现实的苟且，让恩里克不由得回想起，当初他随利奥进军罗马的那一刻，仿佛那时才是他人生的顶峰。
很快，他掀开了帘子。
此起彼伏的房屋，在阳光的映照下，形成了错落有致的画卷。街头巷尾的商人，追逐打闹的孩童，还有时不时向他敬礼的科西嘉人，让他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里还没有修建城墙吗？”恩里克好奇地看着窗外，“没想到罗马都扩展到这里了啊......”
没错。
恩里克进入的是罗马西城。
这里不是古代罗马的中心，而是在利奥入主之后，逐渐形成的新城区。但仅仅是几年的时间，这里的人口快速扩充，完全就是奇迹。
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养活了无数外来务工人群。